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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5日

千里东风一梦遥

——从读《红楼梦》到思乡土情

□向昊

再次捧读《红楼梦》,心中仍起伏澎湃,难以平静。它整部书大旨谈情,可谈的是何情,我也不大明白,二十年功夫始成的动情之文字,是一部怎样“荒唐”的血泪史,惟作者知之。可闭上眼睛,大观园里的女孩子浮现在眼前:黛玉葬花的绝美、袭人倚槛的温柔体贴、湘云醉卧的憨情可爱……它好像在讲一个个青春生命的孤独、忧伤和希望。

标题诗出自贾探春的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外,千里东风一梦遥。”探春是我最佩服的女子之一,她才华精明,书法极好,诗才也不逊于黛钗湘,治家理政之才更是非同一般,敏除弊事,大胆革新,与宝钗对写的那一回,简直写尽芹溪一片颂红之情,所谓“金紫万千能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大概如此;她的审美风格也别具一格,喜欢宝玉拣的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柳枝儿编的小篮子。芹溪不厌其烦地列出细琐的青春记忆,大概也是对那样一片故土爱得深沉罢。

可终究生于末世运偏消,美逃不过毁灭,诸女儿都隶属薄命司,所谓“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其悼红之情岂非“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可叹清明涕送,远嫁和蕃,海外王妃,骨肉分离。画册上是大海、大船和风筝,探春立在海船上,她会想些什么呢?宝玉庆生的那个夜晚,群芳开夜宴,众人抽花签,她抽中了“日边红杏倚云栽”,众人戏言她日后必为王妃,不想竟成悲谶;又是一年暮春之初,莺愁蝶倦晚芳时,柳絮飘飞,春风缱绻,园子里的几个少女们一同放风筝,那一张张欣喜的面庞,那个绞样儿的凤凰风筝、促狭的门大风筝······那大概是最美丽的一个黄昏罢。

千里故国,不禁一声何满子,无处竟能话得凄凉。千里之外,前路风浪滔天,烟波微茫,徒有才情,竟被埋没,在边拓蛮荒之地葬送自己的青春。可惜她生为豁达,反安慰亲人,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爹娘呵,莫要哭损残年……千里也只是一梦之遥,若有缘,大概在梦中还可以相见吧。纵然历经劫难,可是还有希望;纵然只是一缕晓光,可依旧心存光明。这是一种执着、一种守望、一种历尽心酸变迁的大悲悯、大原谅,是探春的,也是作者的,原谅了青春、原谅了人生、原谅了破碎的梦。

每深念此句诗,仿佛看到了探春掩面泣涕的背影,却始终守望家乡的方向;又仿佛看到了乱世中飘零的美神李易安,寻寻觅觅坚定如一;仿佛看到了采莲南塘秋的南朝少女,纵然忆郎郎不至也依然仰首望飞鸿的痴情;仿佛又看到了爱与美的湘西水墨边城,翠翠和她的孤舟,等待那个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的人……

我深敬探春的大义与决然,虽然如今无法看到探春远嫁是一番怎样的情状(后三十回已佚失),但是从她的分骨肉曲和前八十回的伏线及脂砚斋批语则可见一斑:贾府的处境已是内外交困,这个钟鸣鼎食之家在皇家的打击下就要忽喇喇如大厦将倾,眼下权宜之计就是遵旨远嫁,为保宝玉安全,为保护贾府,她诀然泪别。试思作者一番血泪,堂堂公侯王府的前途命运竟系于几个弱女子身上哉!方悟“荒唐”即辛酸,可卿、元春、凤姐、湘云、袭人……

难怪元春归省见宝玉携手揽入怀里,抚其头颈,一语未终,泪如雨下,何其哀情。她们都是一个个脂粉英雄(可卿语),也许她们的选择结果不能让贾府脱险,但真正重要的是那一个个命比纸薄的女孩子们的选择。

所谓伟大,也就在那私情与大爱之间的彷徨和取舍罢。每一个月光如洗的异乡夜晚,回念“千里东风一梦遥”的故土情思,听着桑植民歌《马桑树儿搭灯台》,都被旋律中蕴藏的永恒之哀伤与希望打动泪目,让我梦回到那如一声轻轻小喊的山水小城……据县志载,《马桑树儿搭灯台》产生之际乃明末嘉靖前后,桑植本地的土司应朝廷的号召率精壮青年千余人远赴江浙一带抗倭,临发是夜,家家烛火通明,男女青年执手而泣互咬耳垂山盟海誓,未及天明,男儿们整装待发,一时缱绻难分,一如马桑树与灯台树,《马桑树儿搭灯台》一曲遂传唱开来。他们深知此行的生死未卜,但国家有难,他们精忠报国慨当以慷,就如探春一样,在取舍之中,选择了大义,却因为留恋私情而愈彰其英雄情怀!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耳畔古老炽烈的歌声穿越了千年,一代又一代人在那一方土地上生老病死。他们淳朴的情怀被传唱下来,在苍茫的武陵群山中回响,历久弥新,感人肺腑。

异乡月夜,辗转难眠,眼前浮现湘西山水,微雨之中,吊脚楼上,红衣女子,妆楼颙望。遂胡诌一首,诗曰:

云易飘渺花易飞,澧江夜雨意徘徊。

红袖楼头吹笛冷,依旧痴梦不忍归。

(作者系长沙麓山国际实验学校高二G1909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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