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淮
校园的林荫道,干净,而又宁静,适宜散步,也适宜跑步。特别是早晨,散落些树叶,踏上去莎莎有声,很有古意。
傍晚的时候,走过校园,道路两旁,阵阵虫声,像是从某一个方向传来的,又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像是极近的,又是像极远的;像是极细微的,又像是极宏大的。穿着一双软底的鞋子,走在这校园里,前方和后方都是虫声,这虫声像水,它包围着我。我像是一个在水里游泳的人,分开着水,向前行进。我时而前行,又时而停留。停留之处,虫声稍歇,但有一两只虫,像是试探,发出一个半声,马上停歇,犹如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刚刚开门,一看有人,又马上关上。
小时候生活在乡间,晚上睡了,床下有蟋蟀鸣叫,心有不快。后来读了《诗经》,“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觉得那时的我与大自然是那样得近,“蟋蟀入我床下”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特别的诗意。现在,楼越来越高,装修越来越精致,离大自然却越来越远。2015年,我们住在长沙香颂国际十七楼。偶然之间,看到一两蚂蚁造访,它们慢慢行走,有时候用触须互相碰碰,有如人的握手,互相表示友好。我把孙子找来,要他们看看这来自大自然的天使。他们感到格外高兴。现在听到这虫声,我感到我是“自然之子”,我是它们中的一份子。
校园道路上树已长大,绿叶团团,蝉藏在那里极不易发觉。校园里蝉鸣极其单调,几乎就一种声音,像一个人挑着重物走上坡,发出“吱——压,吱——压”的哀鸣,“吱”字稍稍延长,“压”字突然停止,然后循环往复。那声音犹如刀郎的声音,沙哑而又沧桑。记得乡间的蝉声比这好听得多。有“唧唧”的,有“沙沙”的,有像琴的,有像铜管乐的;有高歌的,也有低吟的——这些蝉鸣汇成动听的大合唱,一波又一波的地袭来。这时候躺在山间的石板上,让松荫盖在身上,任微风轻吻每个毛孔,真有羽化登仙之感。
校园有个池塘,叫文心池,池里满是睡莲。睡莲是一种有趣的植物,它白天盛开,晚上六点的时候慢慢闭合,到八点就完全成了一个蓓蕾。晚上,坐在文心池旁,可以听到蛙声。“咯、咯、咯”,有点琴声;“卜、卜、卜”,有点像弹棉花;“铮、铮、铮”,有金石之声。这声音是零星的,似乎有点这敷衍,一点也不热闹,但是“聊胜于无”。想起乡下的蛙声,一两只蛙“呱呱呱”地叫起来,千百只急起呼应,整个田野,整个山峪,如暴雨倾泻,整夜不息。蛙是食虫的,蛙多虫就少,我听到蛙声想起“稻花香里说丰年”的诗句,心里就有温馨之感。
这几天,处暑已过,秋天已经到来,但是秋老虎仍在发威,夏虫没去,秋虫已来。傍晚的时候到校园里走走,最好是到乡下去,可以赶上听虫的最好季节。 (作者系慈利一中退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