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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17日

最后的巡更梆声

□柯云 湘斌

“睡到夜三更,犹闻更夫敲梆声。”

最近,收集城镇文化史料,和老城民们谈起更夫打更的往事,都有怀念之感,因为它是一道古老文明风景。

更夫,俗称打更人,即为城镇夜间巡逻的工作者。古人把一整晚分为五更,若和现在的时钟相靠,约两个半小时为一更。宋代诗人王安石有“金炉香烬漏声残”之句。更香和漏壶都是古代计时器具。一、二、三、四、五更,也就是用这种办法计算出来的。故夜间打梆巡逻,叫做“打更”。常说深夜为半夜三更,即晚上十一点至转钟一点,也就是子时。过去,在未使用闹钟前,更时则用燃烧香计时,一至二根香为一更,依次而计。更夫的工具一般是用干槐树或柳树做成的木梆。将一个小碗大、一尺长的木棒,腹中掏空,再用坚硬的木棍(最好是檀木)制作成大拇指粗、八寸长的梆捶,用它击梆,发出“梆梆”的响声,声音清脆悦耳。

那时县城很小,每巡一次,仅需半个小时左右。每更之间,有两个钟头空隙可以打盹。更夫全是晚上劳作,白天休息。更间打盹的计时办法主要是靠燃香(即将香点燃,绑在手指上,当香烬皮肉感疼时,又开始工作)。巡逻沿街道进行,更夫约行走五十步敲击木梆三下,随之大声喊叫:“小心火烛,警防盗贼!”如此一次一次地循环下去,夜夜照旧而行,风雨暑寒无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更夫的工资由当地政府发给,但较低,基本上只能满足一个人生活费用,其余费用全靠市民施舍。因此,干这项工作的多是没有家庭负担、责任心极强而又身体素质好的市民。

曾为慈利县城作一辈子更夫的杨老四,自幼聪明机灵,一生光身一人。也许打更让他锻炼成了一副强健的身体,杨老四活了八十九岁,寿终正寝。杨老四去世前夕,笔者为抢救文史,特地采访他。他向笔者讲述了打更的苦乐趣事。

他说,他干的这个活儿,是从一位姓朱的师傅手中接替下来的。朱师傅是个老更夫,从清末光绪年间就干起。木梆及打更的方法和职责也是师傅传授给他的。他没有辜负师傅的教诲。问心无愧。杨老四说,打更最苦是冬雪天,寒风刺骨,有时冻得浑身发抖,连叫喊的声音也打颤起来。然而即使再艰苦,也得坚持,他说,也曾有过恋情,那是民国二十四年五月,涨大水过后,一位从河南逃水灾的刘姓女子,无落脚之地,被他收留。女子见他人品好,想和他成家。女子以为打更好玩,还与他结伴打过更,有次都睡熟后,香不仅伤了手皮,还差点误事。日子一久,女子见他太累太枯燥无味,婉拒了婚事。杨老四一想,不成亲也好,免得误人家青春。

说到这里,他将话锋一转,又说,但最多是乐趣,每当他听到一片无人失事的赞扬声之时,心中自然升腾起一种无形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有一天中午,他在一家酒店喝酒,与他同桌的两个人竟是小偷,他俩酒后失言说,那天晚上,准备偷一户姓张的店铺布匹,刚要下手时,却被“那个该死的更夫”梆声和喊声提醒了店老板,让他们扑了空。这话虽是骂他恨他,但他听在耳里,甜在心中。

还有一回,一个姓陈的老人,突然手提一壶米酒和一只大母鸡上门,说是向他道谢。杨老四不由心中一愣,忙说,你我素不相识,无功不受禄,何以言谢。那个老人说,是你的梆声免了我家的一场火灾。这不是功吗?原来那天陈老在睡觉前忘了处理好灶火,留下隐患,火苗已开始露头,幸好陈老听到了他的梆声,赶忙惊起察看,避免了一场悲剧。

因此,杨老四总是以苦为荣,以苦为乐,他虽读书不多,但他自学了不少文化知识。对清代慈利知县陈大人为更夫作的诗,至今他还能背诵:“梆声阵阵过五更,声声提醒梦乡人。防火防盗作警告,夜夜为人报太平”。他也仿照这首诗编了一首《打更谣》:“夜沉沉,梆声声,声声呼唤梦中人。别要怪我扰宁静,天灾人祸不留情。酣睡不要忘火烛,甜眠切记防小人。日子太平思太平,他人安心我安心。”在抗战期间,他的梆声敲得更脆,叫声更响,告诫人们除了防火防盗,还要谨防汉奸和日本鬼子搞破坏。

打更之俗,历史悠久。好多人口密集的古老乡镇,如慈利江垭、溪口、龙潭河的街道上,在六十年代前夕都还有更夫的打更声,不过他们敲的不是木梆,而是小铜锣。

更夫打更,是乡愁,无法忘记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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