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猫在檐上，是一道风景。

猫生性畏寒喜暖，晴日午后，总是喜欢卧在檐上瓦楞间，被水意的阳光拥着，安睡。猫睡着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睡着的，大把大把的阳光顺着瓦楞溜下来，猫的整个身体就浸淫在阳光里，毛色顺滑明亮，像一只静物，安睡在大把的时光里。风翻过墙院，止于瓦上，也止于一只安睡的猫，慵懒而又安详。当然，不安生的便是树上的鸟雀，立于枝柯间，叽叽喳喳地叫，猫大多时候不去理会鸣叫的雀鸟，顶多回过头来循声看一眼，复又将头弯进前腿与胸脯间，懒懒地睡去。只是，一只安睡的猫若是被一只不安分的鸟雀盯上，猫的午觉就不会安安分分地睡了。这只鸟就会变着法在枝柯间跳来跳去，啁啁啾啾地叫，扑棱翅膀，跳跃，翻腾，引起猫的注意，猫收到这些带有挑战意味的信息，先是不情愿地抬起头，看一眼，这鸟又跳又叫，于是，猫起身，前后腿开立，长长地伸个懒腰，抖抖耳朵，将这一身睡意抖去，而后向着鸟雀所在的方向躬身猫着，这鸟雀自然会从枝柯间跳跃下来，落在屋脊上，瓦楞间，打着旋舞蹈。猫屏息凝视，猛地冲着鸟雀所在的位置扑过去，谁知这鸟儿也有着灵动的身子，倏忽之间已从瓦檐间振翅而起，逃到了枝尖，回转过来，又是啁啁啾啾地叫，猫立住身子，静静地望着，内心里憋足了失望，立着，良久。

这景致，在我久居乡下的日子里，若是留心，便是可见。

乡间瓦舍，有着偌大的庭院，堂屋在上，庭院两边分设厦房，厦房较之堂屋低一些，在厦房与堂屋之间就有一个错落生成的夹角，猫最是喜欢安睡在这个夹角的旮旯里。我的书屋恰在厦房，从打开的窗口斜斜地望上去，大多时候就看见猫蜷缩着身子，间或之间甩动着尾巴，享受午后的时光。很长有段时间我都会望着一只安睡的猫而出神，遐想有朝一日做回一只猫，让浓郁的阳光裹挟着，婆婆娑娑的叶影晃荡在身上，风安安静静，天宇高远，白云慵懒，就这样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让时光流淌过身体，流淌过青青瓦舍，像熟透的文字流淌在瓦楞间，流成诗行，流成梦。

但我知道，这终归是一个与猫有关的幻梦，做过了这样一个长长的梦，长长的春天就顺着瓦檐走过去了。

深秋的午后，猫还是会躺在瓦楞间做梦，只是，这时候成群结队的鸟雀就会飞往辽阔的田野里去，觅食，飞翔与运动，陪伴猫的便是旋舞的黄叶。黄叶落在灰瓦间，叮叮当当地响，偶尔有硕大的叶子突兀落在安睡的猫的身边，猫便受到了惊吓，突然转过身来，发现是落叶，伸出前腿轻轻地触碰了下，那黄叶又是叮叮当当地响，猫便把黄叶当了玩物，叮叮当当地玩过一个下午的时光。

而这时候，我就会在檐下帮助母亲拣菜，卷心菜，白菜，水灵灵的萝卜，胡萝卜，分门别类，分拣过后，母亲就会一类一类地做成干菜、腌菜，为整个漫长的冬日做准备。而我，就是在拣菜的空隙里观察一只猫的午后时光，当然也少不了被母亲说一顿，只是，我不愿意说破我的走神与守望。

我喜欢猫，喜欢一只猫慵懒的午后时光，喜欢它们安卧在温热的炕头，咕噜咕噜地唱催眠曲，唱时光的畅想曲。

，守候时光的脚步，守候一份渐行渐远的迷恋与挂牵。

作者简介：

任随平，男，1980年生，甘肃省作协会员。诗文散见《人民日报》《人民文学》《读者》等报刊，获第六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已出版散文诗集《点亮乡村》、散文集《丝路乡村——甘肃民间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