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
人们总惊叹那一幅幅绝世之画,却不关注组成它的线条与色彩;人们总敬佩那些遥远的英雄,却忘记身边的平凡亦夺目亦灿烂。
他,只是一个农民,总守着他的薄田。
好一部分乡下人都在外打工,说种地只是个副业,哪能挣得几个钱?但他对田地格外上心,死咬着不放。他的儿女已经成家,却很少有时间回来,只是每个月寄来几百块钱。这些足矣,儿女们希望他晚年能好好地坐下享福,他却不肯。他常说:“我是老了,可我干得动!”儿女们劝不好,那就随他干吧。
一到种稻的时候,他便早晚泡在田里。他弓着腰,走一步,插两根苗。插完秧后,他喜欢赤脚走在田埂上,走得很慢,目光总是离不开那田,眼里总闪着希望,仿佛那不是绿的,而是金色,上面结满了沉甸甸的稻子。他的面部柔和,嘴咧开着,露出一口泛黄的、不整齐的牙。他皮肤黝黑,又透着红,在阳光下亮亮的,额头也亮亮的,眼眶却已有千百条皱纹。他笑得越深,那皱纹也便越长。黄昏以后,他便提着他的鞋,走回家。
我们小孩子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的。他会买很多糖果分给我们吃,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拉二胡。他拉二胡之前会将手洗净,两只粗糙裂开的手指,在二胡上灵活地跳动,令我们敬佩不已。我们喜欢听他拉二胡,明快的曲子像春天的小鸟鸣叫得那样婉转。我们还喜欢看他拉二胡的模样,闭着眼,泯着嘴,随着音乐的节奏,头一点一点的,脚在地上一打一打的,样子有点可笑。他喜欢看我们写作业,一个个汉字,在他看来,像是一只只有魔力的符号,让他看得眼神迷离。而他拿起我们的课本,认真看着,其实他也不懂什么,但他的模样,让我们真以为他看得懂,对文字有着无比的敬畏。
每逢丰收,他便高兴了,脸上闪着快活的神色。秋收时要快,不然被雨水淋坏,被鸟儿啄去,于是,他常请收割机帮忙。
他是个农民,他的快乐,便是稻谷。后来,他病了,很重很重。他无法守着他的田了,他只能拉二胡。拉的曲子却变了味,经常拉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他眼里的亮再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浑浊的泪水。
再后来,他死了,一个人,很安静。
他只是平凡人中的一个,但勤劳一生。暮年,仍然不辍劳作,虽然只做了很小的事——种稻,拉二胡,但他浸润在生命里的那些悲欢,却深刻铭记在我的心中,不为时间扫拂。
(作者系永定区官坪中学九年级168班学生 指导老师:杨冬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