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麟

丙申年仲春，余与东营韩听雨、聊城张小闲同游古溪州福石城。自永顺县城而东，逾连山坡，取径骡子湾，至灵溪河西岸。

时雾雨霏霏，灵溪水阔而流湍，有三两鸭群，结队摇尾下水，怡然悠哉，一派闲散气象。四围环顾，重山堆簇，一山乍出，数山复拦，遂呈万马来朝之势。下行上溯，觅得一石桥，上有“石桥仙渡”四字，文辞雅驯，结体亦古奥不俗。

过石桥，路转急，两侧有柏树数十株。复行百十步，渐平夷，且行且歌，山鸟林虫亦相和而鸣。

越小丘，视界愈开，有村舍十余幢，隐古木苍竹间。三人行囊吃重，思暂存山家处。询之村媪，旋捉木椅两张对置，使包离地，不沾尘土。出，韩生凛然曰：礼失求诸野，存包而不问孔方，斯文在兹矣！

村北即福石城，为彭氏土司古都。外城经灵溪半抱，八街十巷交错纵横，内城沿山势渐行渐高，土司宫殿、地宫、衙署由北至南依次相列，大小水道蜿蜒其间。城东有土司墓群，约十余冢，鳞次栉比，青草离离。城南存土司德政碑，有碑文曰“尝闻恩可结民心，不能使民心之不忘；功可显当时，不能使后世之取法。”德政碑旁有翼南牌坊，系嘉靖年间，为表彰土司彭冀南率土兵抗倭而立。

噫！彭氏司治始于后梁开平四年，终于清雍正六年，凡八百余年，祚命之长，世所罕见。其时汉不入峒、蛮不出境，而生民艾安、边地无事，此诚千古不易之局。今之父母官，辖地之广、权力之大，有甚于彭氏土司者，若常思彭氏“恩结民心”之信条，不显功而为万世法之理念，则家国幸甚、黔黎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