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绵蛟

乡下亲戚送来一条娃娃鱼，一直把它囿养在家中。

几次贵客临门欲将它宰杀，让餐桌上多一份珍馐，以增待客的热度和档次，还可给亲朋们从“水中人参”中摄入一丝微不足道的氨基酸、蛋白质之类的养份。当看见娃娃鱼的憨态和听到犹如娃娃的叫声时，就会顿生怜悯，有些不忍心下手。这娃娃鱼早有寻求自由、冲破樊篱的欲望，多次夜深人静它顶开器盖，爬行在房中，或静躺在黑暗处，显示它顽强的两栖生存本领。

这次新冠疫情蔓延全球，生保部门禁止捕食野生动物，网上煮吃蝙蝠的恶心之举，触动了许多人的灵魂。我们全家三代共同商定，将这娃娃鱼放归自然，还它自由之身。带着孙辈们选择在澧水河边将它放生，这里水域宽深，安全静谧，不用担心像从前水产部门卯时放入鱼苗，辰时就被贪婪的渔夫一网捕走。娃娃鱼在水中转了一圈，像是道别似的，就摇头摆尾消失在茫茫水里。

相信这样能让孙辈们在幼小的心灵植根生态环保意识，再不被多事的外国人胡诌为“丑陋的中国人”。记得长辈们也曾用不同的言行希冀我们尊重自然、敬畏生灵。但他们大多以恫吓的方式施教，告诫晚生这树不能砍，砍了会头疼脑热的；那动物不能捕，捕了会遭灾的；此山不能动，动了会遭报应的。用这些质朴原始、浅显管用的言语，潜移默化仰视高山和宇宙，敬畏万物，让生态物种永恒延续。

家乡有蔸几百年的枫树，先民们说它是神树，可显吉凶祸福。哪年枝繁叶茂，则预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哪家有小病小灾，只要围着它虔诚地转上三圈，病灾立马就消。儿时同玩伴就在枫树的裸根上下嬉戏，但从不敢伤它，就连掉下的枯枝落叶也没有人敢捡去生火。“大炼钢铁”的年代有人想到它，也没敢动它。岁月沧桑，这树得以长存。后来林业部门给它挂了牌、上了户，更无人敢打它的主意。

万物皆有灵，大自然是通人性的，它与我们一样承受天地间的悲欢离合、风霜雨雪和阴晴圆缺。美学家朱光潜曾说过：“人之中有自然的影响，自然也体现着人的本质力量，这就是人化的自然”。毒蛇和猛兽都是不会主动伤人，它们害怕万物之精灵。人们常说人有三分怕虎，虎有七分怕人，蛇咬虎伤七十二冤。你敬它一分，它回敬你三分。人类若无休止地掠夺，必将遭到大自然的惩罚。曾有报道说，张家界采岩耳之人救了一只待哺的母猴，猴群便帮他采了一大堆岩耳；云南的一头象被人伤害后，象群攻击了村庄。这些年频发的疫情，灾难的肆虐，即将被海水吞噬的海滨城市，如此种种鲜活的实例，无不在警示人类要保持理性。

凝视娃娃鱼跃入的水面，浮想联翩。不求它能带来一群娃娃鱼的回报，只愿它能在如诗如画的世界里自由繁衍，和谐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