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野葱 张建湘 春雨湿润大地之后，远处的天边再响过一阵隐隐春雷，大地就显得生机勃勃了。大地上万物复苏，绿色的生命应季而起，这个时候，往山林田野走一走，感觉到风在牵你的衣，光在撩你的眼，季节的芬芳在你四周飘摇弥漫。当你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涌起时，目光会落在林下或田野里生长着的野葱上，你会惊讶：这野葱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正沉迷时，鸟鸣声如光一般，在山林或田野上闪烁起伏，清亮如泉水，是春光中最明亮的片段。在这样明亮的片段中，先是红叶李，然后就是山樱花、李花、桃花、杜鹃等等，依次出场，上演繁华奢侈的春之舞。这些姹紫嫣红们是春天的主角，而在青草深处、灌木丛中、水畔、溪边，菜地的边沿，那些艳光四射的繁花的配角们，似乎在一场春雨之后，也齐刷刷登场，或蓝或白，或黄或紫，星星点点，全都绽放出了生命的光芒。那些花儿们，我都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是些什么草儿藤儿们开出的花，在春日的阳光下，它们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果然是“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作牡丹开”。这时候，野葱就披着春光，跟随着风，跟随着雨，在野地里长出来了！ 野葱是一种不能让季节忽略的草本植物，它是那么的独特，它与民间百姓的生活结缘已久。在大湘西一带，民间每年都有“挑葱会节”的习俗。在这春光烂漫的一天，女子们穿上节日盛装，带上蒸好的“清明粑粑”，手拿挑葱刀；男青年拿着沙刀，都聚集在山坡原野里，进行对歌择偶活动。有山歌唱道：“翠鸟关在竹笼笼里，挂牵山上花蓬蓬哩。鸟盼花，花盼鸟，清明采青才相逢哩。”这样的日子里，野葱是成了青年男女相会相爱的媒介。 提着把小挖锄，在鸟鸣声里，我去坡上寻挖野葱。野葱炒干椒，野葱炒腊肉，野葱炒鸡蛋，随便怎么吃，都是民间餐桌上的上等美味。野葱的香，浓郁而又清新，味道却令人回味无穷，将它叫作山珍毫不过份。在野葱长成势头的季节里，乡下的女人们瞄准了日子，背着背篓，提着小挖锄，山坡上，田野里，四处采挖野葱。大量的野葱挖回家后，先挂在竹杆或木架上晾到半干，然后洗去泥土，再晾几日，便要切碎，腌渍上盐，再细心在放进坛子里，等上一段时间，酸野葱就做成了——我们叫它“藠儿盐菜”，因为乡亲们把野葱也叫作野藠儿。藠儿盐菜作成汤，是人人都爱的一道美味。那毫不起眼的一碗汤，居然能散发出魔幻般的香气，而味道也相比吃新鲜的完全不同，一口藠儿盐菜汤进口，味觉如细浪推沙般宽广优美，能将你的味蕾彻底征服。所以，我认为挖采野葱、制作腌野葱、做野藠儿盐菜汤的过程，就是一场过日子的仪式，你得认真对待，细心体会，你才能品味到生活的醇香。 现在，我就在鸟鸣声飞溅的春光中，在山坡野地里挖采野葱。野葱们的模样是如此亲切，它似乎是在一再地叙述着什么叫季节，什么叫土地，什么叫乡愁；一把野葱真可以让人记住一些美好，再摒弃掉一些繁壅，日子就能凭添一些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