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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3月02日

鸟鸣啼春

任随平

鸟声是能够润泽春色的,尤其是在春晨。

天色微明,晨醒的第一缕曙色顺着窗棂的罅隙挤进来,就有啁啾的鸟声跟着进来了,落在被单上,落在眼眸上,落进耳根,落进心灵深处,清清凉凉,明明亮亮,似珠露,若温玉,就那么一声,却又长长久久地萦绕在心间,于是,春晨就醒了。而西边的天幕上,还有稠密的星星亮着,未来得及隐去淡淡的光芒。

之后,就有鸟雀三三两两地醒过来,至于那起初的一声,是什么鸟,我每每听过,但始终未能清晰地辨别过来,但这鸟声却是真真实实地叫醒我,叫醒我的村庄,叫醒高树上栖息的鸟雀。三三两两的鸟雀醒来,就开始窸窸窣窣地动,振翅,弯了头清理羽毛,腾挪翻越,从一枚枝柯到另一枚枝柯,突然间又猛然停住,静静地聆听,似是听到了谁的召唤,亦是蓦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安安静静里立了好几分钟,让树下的我为之捏了把汗——它还会不会啁啁啾啾地醒过来?就在你我凝眸静立的瞬间,它将头猛甩了两下,蹬枝而去,紧接着就听到了木门吱扭的声响,哦,这鸟雀,总是比人灵动的多了。这时候,太阳翻过了远山,将煦暖的光线斜斜地照过来,众鸟儿一齐地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众鸟,屋脊是它们的最爱。青青瓦舍,屋脊高高,从高树到屋脊,它们总是喜欢俯冲而下,一只,三两只,呼啦啦一群,落在屋脊上,而这时候,人家烟囱里就有炊烟升起。袅袅娜娜,丝丝缕缕,盘旋着,萦绕着,而这鸟雀最是喜欢钻进萦绕的炊烟里,跳跃着,钻出钻进,顽皮的,向着烟雾浓密处狠狠地啄去,谁料那尖喙却啄在空虚里,于是扑棱着眼眸左右望了望,又向别处跳去。场院,檐下的台阶,也是它们的去处,其实,在村庄,鸟雀是不怕人的,不论是成群结队的麻雀,还是喜欢将巢穴安在紧邻屋舍高树上的鹁鸪,还是后院崖面上的灰鸽,它们都把村庄当成了家,把青青瓦舍当成了练兵场。在这里,它们腾挪飞跃,将春天戏成了一幅画,一幅春鸟啼春图。

春鸟啼春,啼醒烟柳婀娜。

在村巷行走,我一直以为这鹅黄嫩绿的柳芽是鸟儿叫醒的。立于巷口,搭眼望去,近旁的柳枝上泛着鹅黄的光晕,缓缓挪移眼眸,渐行渐远,这光晕就由鹅黄淡淡地滑向了嫩绿,闪闪烁烁,晃人的眼。而鸟雀,就躲在高枝上,水灵灵地叫,每一声,都是一滴纯银的水滴,顺着枝柯滑落下来,落在那晕黄的芽孢上。慢慢地凑近了脚步,便见那芽孢被层层的绒毛包裹着,鲜鲜亮亮,轻轻地凑近鼻息,散逸着淡淡的柳香,轻轻盈盈地入了肺腑,丝滑绵长,就若这鲜亮的鸟声一般,弥散在心胸间。

烟柳馨香的时候,若是恰逢一场濛濛细雨,春天就是洇染在大地上的巨幅册页了。

烟柳朦胧,鸟影归斜,望春的人立在郊外的木桥上,远山,村巷,一切浸染在雾霭般的烟雨里,湿了翅羽,湿了发丝,湿了眼眸,而望春的无限爱恋,却早已化为了胸中无限的诗情。就这样,不疾不徐,不念不想,等待归鸟的翅羽,将一抹淡烟春色驮回暮晚的钟声里。

及至村野苍茫,就卷起这巨幅画页,裹进村巷,裹进胸间,馨香夜梦,馨香即将醒过来的馥郁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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