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方启

灯火渐次亮起，比灯火更早亮起的路灯，使得一河两岸一片通透。夜色中的家乡河，比天上的银河可要亮得多，粼粼的波光，似乎在娓娓讲述着一个久远的传说。

河其实并不宽，往常的日子里，河水也比较瘦窄，河道像一条弯曲的蚯蚓。相比之下，河床要宽阔得多。这原本金黄的河床，总也经受不住小草的持之以恒的并且又是不着痕迹的扩张，草于是如愿以偿地丰茂了起来，牛羊也便有了欢闹的乐园，青青草地，悠闲自得的律动。杨柳自然也不会错过那一片肥沃之地，见缝插针，草场也便慢慢演变成树林，密密层层，参差不齐的树木，形成了隔断河东和河西的墙。这景象，在众多的河流里或许都能一见，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此刻，我在为我眼底的那条河惊呼，它就是夜色中闪闪发光的河，它晶莹剔透，简直就是从神话中走出，它又分明散发着现代生活的气息。

河的改变来自于一轮对于河道的治理，河中的树木被一一清除，河的另一种风貌在悄然浮现。我曾为之惋惜，以为再也见不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景象了，一条在很长的时间里一直草木葱郁的河，从此变得平庸俗气。出乎我所料的是，没有了树木，两岸好像一下被拉近了距离，东边的车来人往，西边的嬉笑怒骂，仿佛就在眼前，河不过是一条舞动的彩带，给平实的生活增色许多。

让我心驰神往的还是夜光下的河。当众多的光与影投射到河面上，平常的流水再也不能继续平常下去了。天上的街市，那不过是诗人的想象，水中的街市，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勾勒这个街市的轮廓的，当然是扑朔迷离的灯光了。重要的还是，这个街市充满着动感，在不断地挥发着使不完的力量，并且还有阻拦不住的方向。光亮能给予人希望，光亮之外更能给予人无穷无尽的想象，这也正是我为什么深深地迷恋都市夜晚的原因，我认为，都市的白天是浮躁的，也只有到了夜晚，灵魂才得以回归。

夜光就在河里涌动，看着这样的涌动，我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一颗接近于枯朽的心，在跟着夜光的节律跳动。每一束灯火，都会有一种故事，那汇聚着千万家灯火的河，又该是何等的充盈饱满，虽然包含着各种不同的滋味，但最终都化成生命的乐章，不管是苦是甜。然而它终究是一条河，来自于大自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气，就在它的血液里流淌，当它凝结着光与影，它的底蕴会更加丰厚。“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也能算得上一种境界，看着在河中来来往往的渔火，我不禁有些心动。“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这简直太过于奢侈了，不要双桥了，就一座桥横卧在河上，将河的两岸连接起来，这该是何等的美好！我不知道一代又一代人的憧憬会不会有成真的那一天，假如真的能成为现实，夜色下的家乡河，那岂不是比仙境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