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娥
“嘎嘎,嘎嘎,冬月做麻哈。麻哈起油锅,娃儿哭脸巴;嘎嘎,嘎嘎,娃儿欠麻哈。麻哈送嘴里,嘎嘣响脆哒”,这是儿时的冬月小伙伴们最爱念唱的一首儿歌。每每念唱时,总是口水暗涌。就是此刻,依然抑不住口水。
麻哈,又名铁麻哈。说它“铁”,是因为质地坚硬如铁。用它敲打桌面或瓷碗,能敲出清脆的声音来。就是用手掰住麻哈,再使劲,也很难掰断,这“铁”是名副其实了。
麻哈是用红薯做成的。儿时,一到冬月,地里的活已干完,油菜进入半休眠期,欲蓄足气力,只等来年开春猛长,不必除草、松土、施肥。闲下来的母亲会将堆在屋角的红薯装上两竹篮,提到池塘里,用二齿灰耙子反复擂搓,洗净红薯表面的干泥巴和粗皮。沥干后,又削去残余的粗皮、表面疙瘩和被地老虎咬坏的地方,切成拳头大小的块,放入蒸笼里蒸。为了增加粘性,还会加些糯米进去一起蒸。蒸熟后,捣烂,揉入芝麻和桔皮细末用来提香,做成坯子,晒成半干。将坯子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再彻底晒干,便是麻哈了。因红薯品种不同,做成的麻哈颜色也不同,或黄,或紫,或白,或深青色,其中以黄色的“南瓜红薯”味道最美。我们家年年都种南瓜红薯。
那时,每逢冬月晒麻哈的日子,刚放寒假的我和妹妹便失去了自由。母亲将半干的麻哈用门板或簸箕晾晒在门前禾场上,安排我和妹妹守在门前台阶上,边做作业,边防备灰喜鹊前来偷吃,一刻也不能离开。屋旁的大椿树和苦树上,飞落着一群灰喜鹊。无处觅食的它们对麻哈虎视眈眈,总会趁我们进屋去的片刻俯冲下来,夹住两三根麻哈,箭一般飞走。一天下来,我俩驱赶灰喜鹊,嗓子都喊哑了。真是气不过,没奈何,只能想出了一个土招术:在门板四周牵上线,线上绑着红布条,用线连着拉到台阶上,牵在手中(这招儿是从稻草人身上得出的灵感)。我俩看灰喜鹊一来,赶紧扯动红布条,它们只好悻悻地飞走了。
有一次,伙伴约我出去玩,我嘱咐妹妹一个人看守。谁知半晌回来时,妹妹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门板上的麻哈被灰喜鹊衔空了一大片。母亲回家后,狠狠地将我骂了一顿。
虽说晒麻哈的日子不大好过,但接下来,母亲会每隔十来天炸一盘麻哈给我们解馋。油炸后的麻哈色泽金黄,诱人口舌,一点也不油腻,其表面光滑,油是渗不进去的,只透着醇香的红薯味儿,夹杂着淡淡的桔皮香。原汁原味,纯正的土特产。一根入口咬下去,嘎嘣一声,满口薯香浓郁。入口,唇齿留香,余味悠长,叫人一下子停不下来,非吃个够才罢休。
遇上母亲不在家,小伙伴们来家里玩,一时找不到吃的来招待,我便会抓一把麻哈,拨开火炕里的明火灰堆,放进去,用小树枝边翻边烤,待麻哈膨胀,变黄,散出了香味,便赶紧挑出,拍净灰土,是令小伙伴们笑逐颜开的美食。嘎嘣,嘎嘣,我们每个人的口中都嚼得脆响,那些单调的日子,被我们嚼出了欢快的笑声。
那些麻哈嘎嘣嘎嘣响声清脆的日子,真是快活极了,成了我儿时的美好记忆。如今,各种风味薯片满超市都是,但始终是吃不出嘎嘣嘎嘣脆响的麻哈味了。
怀念那嘎嘣的脆响,怀念我儿时的麻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