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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06日

外婆家的封火屋

□钟婧

大姐比我大十五岁,她十八岁就由母亲做主嫁给远房的表哥。那是我母亲的娘家。

我童年的很多时候是在大姐家里度过的。

我没见过外婆,只能从母亲嘴里知道一些外婆的模样:崴着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略略肥胖的身躯……外婆特别爱干净,打扮很利索。会做一手好茶饭。

儿时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但外婆家的封火屋,却还清晰记得。那里住着两百多户人家,好几个生产组的人都生活在那个院子里。院子很大,相互连着,即使天空下再大的雨,也不用换雨鞋。哪怕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每家每户都进去看看,鞋也打不湿。大院子里,有我童年的许多足迹,许多乐趣。

封火屋座落在东岳观乡丁塔村凉亭坡。高山上下来一条小山溪,蜿蜒绕过东岳观半个乡镇后汇入溇水。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老式牛车的土路,穿过整个院落,联接着东西两个方向。封火屋里住着青一色的吴姓村民。

听母亲说,封火屋里有很多故事。其中包括吴家人如何勤奋发家致富,后又如何败落。

母亲说,封火屋的房屋有一处是鲁班立的。我多次去看母亲说的那地方,倍觉神奇。在西头正堂屋。母亲说,房子一共修了十一年零九天。土家人以八为吉日,完工就定在那一年的冬月初八。修房期间来了个木匠,不要工钱,只要有饭吃。木匠全身长着疮,整天修树皮,该做的粱都没有做。其他匠人问,粱何时做?他只是笑笑,并不甚搭理,只说,一定不误工期。他成天搔痒、掰疮痂。都初七了,东家十分着急,催他不要误事,他说,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大家都怀疑木匠的话。但初八清晨大家一看,梁早就立好了,木匠已不见踪影。母亲说,大家都说是鲁班在为吴家修房。

封火屋住了多少代人,无人知晓。

封火屋全是木质结构,飞檐翘角。窗子都是木质的,上面雕着鸟兽,栩栩如生。封火屋内,有四四方方的天井联接着各大厢房。厢房间隔有封火墙。封火墙用石头或青砖砌成,形似飞鸟,颇显神秘。这纵深而具规模的建筑群,赋予了土家族厚重的历史感,蜿蜒连绵,通联古今,把人带入谜一般的世界。封火屋倾斜有度,斑驳沧桑,开门时有一种古老的声响,这声音,像烙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封火屋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古朴典雅。院内空地上,粗大的杏树下有一盘石碾。石碾子深深浅浅的印痕,犹如一把刻刀,刻下了院子苦辣酸甜的艰难岁月。记忆里,大人们常赶着黄牛拉起石碾碾米,一圈,又一圈。杏子成熟的时候,我喜欢坐在那石碾上,若有风吹,会有杏子落下来,我会兴高采烈地拾起。

封火屋后面,有块半圆型空地,一口老井,像慈母一样,用它那有限的乳汁哺育了封火屋里一代又一代人。老井旁有几棵香椿树,一到春天,男女老少会拿着钩刀把那香椿芽采摘下来,做成美食。大家一边嚼着香椿,一边谈论着又一年的新希望。

封火屋正中央,有很大的晒塔,这是晒粮的地方,也是一年四季最热闹的场所。孩子们会在这里随意玩耍,晒塔的一角,还留有我和表哥表姐们小时候玩耍时挖的猫儿凹。那时候,我们在这里打飞棒、娘棒、儿棒。让我一直牵挂到今天。

封火屋的西厢房旁,有一方池塘。水面平静,像一面宝镜,映着蓝天白云的秀姿。微风拂来时,水面便泛起层层涟漪,像是鱼神娘娘在抖动她的锦衣。

封火屋景美,人更美。在这里,有着淳朴的民风,浓浓的乡情。在封火屋里,哪怕面对办事路过的乡民,只要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会热情地唤你一同进餐。一碗红薯丝饭,或一碗麦米粥,或两个苦荞粑粑,弥漫着无限亲情友情。邻居之间,农具不论谁家的,只要闲置拿着便可用;一瓢米,借了不还,从没有人会计较。这浓郁的乡情,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如今我已儿孙绕膝。封火屋也早已被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所代替,但每当我想起儿时那一幕幕往事,心中便会常常念想封火屋。

外婆家的封火屋,大院子里每一户人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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