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贵
婆家在影山脚下,面湖,平地大屋三间,有一小院落,院里东西两面各植一棵柿子树,据说是老太爷亲手栽植的,算起来树龄不小。
这株有些历史的树,高,直,站在门口很正气。若遇夏季蓬勃,树冠庞大,蔽日遮荫,美观实用占全了,深得家人呵护。现在这个时节,丰腴的叶子差不多落尽,又大又红的柿子如无数个小太阳,悬在家门口,看着喜兴。
柿子真是奇妙呢。由青转红慢慢来,不焦不急,就是红透了,还吃不到嘴,一摸硬梆梆的,得再有个过程。把新摘的柿子窖在米桶里,用米全覆盖,露半截都没用,我试过。大概要等上十天半月,性子急的憋不住了,开始变温柔,摸一摸,捏一捏,搓一搓,要多顺有多顺,一点脾气也没。对着亮光照一照,晶莹剔透,能看见里面的籽。终于可以吃了,从蒂部轻轻撕开柿子的皮,红红的瓤子冰清玉洁,小心的咬一口,甜,咽下去还甜。
这只是我家催熟柿子的方法。影山脚下,家家种柿,在催熟环节也是各显神通。东边二娘,喜欢用酒,把酒倒碗里,柿子在碗里沾酒,全部沾湿,尤其是蒂把,蒂把朝下放进不漏气的塑料袋扎紧,一星期之后就好了。西边小媳妇嫌费事,喜欢把柿子放在苹果里,放一段时间就可以吃。我家通常是用第一种方法,虽然要等一段时间,但是味道保留得好。
柿子性凉,我在秋末冬初吃它,尝到冰淇淋的味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牙齿不敢吃冰淇淋了?初老悄无声息。柿子这种寒性食品,如果遇见我的另外一爱,家乡的大螃蟹,那就不太美妙。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柿子在含高蛋白的蟹鞣酸作用下,很易凝固成块,成胃柿石。这就注定得到一样必定要舍弃另外一样,人生的不完美生活点滴里就现端倪,本来平常,我们又何必苛求?
每年阳历11月底12月初,借着收柿子的名义,开枝散叶的子女们会回到老屋聚会一次。婆婆一定会做柿子丸给大伙吃。很简单很家常的美味。鲜柿子去皮,放到盆里用竹筷搅打成稀糊状,加入面粉、白糖和泡打粉,调匀成柿子糊,静置几分钟。净锅上火,色拉油烧至四五成热,将柿子糊用手挤成丸子,下锅炸至金黄,捞出沥油,装盘,撒白糖,尝一尝,外焦里嫩,柿香浓郁,是深受大人孩子喜欢的小点心,打牌的手忙里偷闲捻两只,再往玩得忘记吃饭的孩子嘴里塞两只,丰盛的午餐总要很迟很迟的。
叫柿子之乡的地方不少,浙江新昌、安徽肥西等,影山这地村民的柿树是长着玩的,图好看,给自家人解个馋,多在家前屋后,因了这种闲散,更添野趣。山下柿树美,乡村景色新。老屋檐角伸出的那一片暖色,就是我们的牵挂和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