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崇伟

女儿考上大学那年开学时，给我出了个难题，要我送她去上学。

她上学的地方在香港。我可从来没去过那个“洋盘”世界，面有难色的想拒绝。

我和她妈很早的分手，养成了孩子比较独立的性格。再加上她从她妈身上得到了比我宽阔得多的眼界，小小年纪，早就有着超越我的能干。

但孩子上学父亲相送是当然的责任啊！我拒绝的话没敢说出口。

在她的指导下，办好了港澳通行证。开学季到来之时，踏上了去香港的上学路。

当飞机降落在香港，我却陷入了迷茫。该怎么去学校呢？哪里坐车，坐到哪个站？看着航站楼里的人来熙往，我完全找不到方向。

女儿看着我一脸的茫然，在一旁“哧哧”发笑。“爸，你就站在这儿，别动哈。等我去取行李。”我俨如进城的“陈奂生”，站在角落哪儿也不敢去。她拖着行李箱过来，递给我一张卡：“这叫八达通，这几天在香港坐地铁、购物都用它。走吧，我们坐地铁到学校。跟紧我，别走丢了。”

我紧张得捏了一把汗，一步一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这哪里是我送女儿上学啊？

不过，等到学校给她交学费时，还是能体现我“送”她的意义的。我捏了捏裤包里的银行卡，增加些当家长的底气。

出了地铁站，女儿说：“马上就到学校了。”我的目光四处寻找着大学威武的校门。可眼前哪儿像所学校啊？从地铁站进入商场，从商场的华彩霓裳和珠光宝气中穿过，一个走廊连接着商场，走廊的墙头几个不太显眼的字，书写着学校的校名。

穿过这条百米的走廊，就进入了校园。一边是热闹的生意场，一边是上学的读书地。这二者怎么能在一起呢？

我不由担心地问：“女儿，你不会一下课就跑来逛商场买新衣裳吧？别把你老头子的血汗钱打水漂漂了哈！”

孩子“嘿嘿”一笑，才不会呢，好不容易才考上世界各地都看得起的学校，哪会大老远的来就为了买新衣裳？

走过图书馆，走过教学楼，没有林荫大道，也不见运动场。孩子告诉我，寸土寸金的香港，哪里浪费得起运动场，这所学校的运动场在另一个地方，需要坐地铁才能去。并且，一块运动场是三所大学共有。

孩子带我逛完了学校。我惦记着我仅有的功能：“孩子，在哪儿给你交学费？”女儿问：“你带钱了？”我捏了捏口袋：“带了呀。”“港币，你有吗？”我这才想起，香港可是一国两制，用的是港币。孩子莞尔一笑：“妈早给我换了港币。”随手还摸给我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带在身上用。”

接下来的几天里，女儿带着我逛遍了香港。在星光大道和电影明星的手掌相“握”，在维多利亚湾眺望披上晚霞的蓝海与大厦，乘坐观光车环游在绚丽夜色，登上太平山上凌霄阁顶俯瞰香港全景……

我送孩子上学，既找不到孩子上学的地方，也没能帮她交成学费。这一趟送子上学路，成了孩子带我的香港旅行。

启程回家那天，我要女儿带我去看看香港回归时升起国旗的地方。湛蓝的海湾，会展中心像一只海燕；金紫荆广场，一朵炫眼的花朵开放在金色的阳光下。

站在高高的旗杆下，我把女儿拉紧在身边。我仰望着飘扬的五星红旗，眼前浮现出1997年7月1日，在电视上观看现场直播香港回归交接仪式时那激动人心的一刻。我告诉女儿：“如果没有香港回归，你是不可能成为这里的学生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感谢祖国的强大。”

女儿挽紧我的手臂，我感觉到了她的回应。站在国旗下，我终于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送”女儿上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