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丽

云雾是奔涌的浪潮，漫过连绵起伏的群山，令一条条峰岭一座座山头若隐若现。山峰波澜壮阔的气势融合在云雾温柔的涟漪里，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山色由近到远，泼墨似的一层层淡去，最远处淡成了一道浅浅的剪影。山影丹青化墨，雾色肆意留白，这幅流动着的画卷浓淡相宜，妙手天成。

天罗山古城堡，就藏在湘西山水的深处，静默无声，却是这幅水墨画卷中最令人心颤的那一笔。这座古城堡在云遮雾涌中矗立——肃穆，斑驳，厚重，故事悠长……

我们抵达古城堡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隆冬的寒意更浓，云雾缭绕的山中一片沉寂。推开陈旧的城门，跨入城堡，映入眼帘的是几栋旧吊脚楼，檐角飞翘，木梯围栏，楼上横挂着一长串的白萝卜，寂寥中透出了烟火的气息。每到冬天，土家人有做腌萝卜的习惯，萝卜洗净，切条，抹上盐挤压，用竹篾穿起，悬挂在屋檐下，任冬日的暖阳或寒风，消除多余的水分，装进陶坛封存，是下饭的好菜。这样的一份烟火气，也许是这座古城堡最后的温存了——原先居住的人家，多已经搬下山去，只有一位老者仍留居在这里。

两只狗站在一架木风车下望着我们吠了几声，又转身躲进了一摞柴禾中。老人听到声音，走出来看着我们，她的神情淡然，对我们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在她的身上，透出和古城堡一样的安静和从容，我们的来去，不过是她生活里小小的插曲。老人也许是心甘情愿留守在这里，也许是无可奈何留居在这里，我们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再平淡的生命也有一言难尽的故事，再绚烂的故事也终会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吊脚楼是城堡倾覆后重建的房子，已是风烛残年。城堡最初的模样无从得知，只能凭残壁断垣做出种种猜想。保存最完整的城墙依着山势绕了一周，城墙上有射击口，不少地方留着烽火的痕迹。筑城墙的青石块，方方正正，数万块垒砌在山岭上。城墙顶宽两米左右，颇有气势。即使繁华和热闹散尽，古城堡的气势依旧在。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堡中陈旧的吊脚楼和一排排断壁残垣，苍凉感顿从心底升起，即使不问城堡中人物的离合聚散，这青石青砖青瓦留下的残章断笔，也足以触动心弦。

草木在城头的墙砖上石壁的裂缝里自由生长，鲜活的生命与老去的灵魂相依为伴。这里最初是一片荒原，草木繁盛虫鸟自在。某天来了一群人开山辟路建城堡，掌管良田万顷，他们在这里生活留下传奇留下谜题。这里后来又成了一片荒野，成了草木虫鸟的家园。人类留下的痕迹在自然的力量下总微不足道。最动人的画面也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