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学

以书画闻名，又工诗文的赵孟頫，原为宋太祖的十一世孙。宋亡之后，元世祖命行台御史程钜夫去江南一带搜访隐居的人才，赵孟頫即被推荐入朝，官至翰林学士承旨。

赵孟頫自幼聪敏，读书过目成诵，为文操笔立就。他初次入朝对，“才气英迈，神采焕发，如神仙中人。世祖顾之喜，使坐右丞叶李上，或言赵孟頫宗室子，不宜使近左右，帝不听。”可见赵孟頫生得仪表堂堂，人才出众，元世祖见了都很欣喜。但赵孟頫毕竟为宋宗室后裔，在元朝廷做了官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宋宗室的遗民对他很有看法，他的侄子还为他做了元朝的官而与他断绝了来往。而他在朝廷还要受到蒙古贵族们的排斥，心中有不满还不能表露，外表上得时时显出恭顺。有一次，元皇帝找他谈话，“帝曰：‘汝以梦炎贤于李耶？梦炎在宋为状元，位至丞相，当贾似道误国罔上，梦炎依阿取容；李布衣，乃伏阙上书，是贤于梦炎也。汝以梦炎父友，不敢斥言其非，可赋诗讥之。’孟所赋诗，有‘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之语，帝叹赏焉。”（《元史》卷一七二）这段记述说明，赵孟頫对于元皇朝至少表面上还是效忠的，但他的内心却时常陷入过苦闷之中。他在自己所写的其它诗中，就时露过自我忏悔和谴责之意。比如《罪出》一诗：“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古语已云然，见事苦为早。平生独往顾，丘壑寄怀抱。图书时自娱，野性期自保。谁令堕尘网，宛转受缠绕。昔为水上鸥，今为笼中鸟。哀鸣谁复顾，毛羽自摧槁。向非亲友赠，蔬食常不饱。病妻抱弱子，远去万里遥。骨肉生别离，丘垅谁为扫。愁深无一语，目断南云杳。恸哭悲风来，如何诉穹昊。”

诗中的忏悔抑郁之情显然可见。作者这类诗还写有很多，《述怀》、《送高仁卿还湖洲》等诗都属这类作品。在赵孟頫的《松雪斋集》里，还有一首《岳鄂王墓》比较闻名：“鄂王坟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这首叹息岳飞屈死，指责南宋君臣苟且偷安之策的悲愤之诗亦写得沉痛无比，感人至深。

赵孟頫工于诗文，据传他的妻子管夫人也很会作诗词。有一次，赵孟頫产生了要娶妾的念头，管夫人便写了一首《我侬词》给他：“我侬两个，忒煞情多，壁如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忽然欢喜啊，将它来都打破。重新下水，再团再练再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那其间，那其间：我身子里也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这首词完全用口语表达。据说赵孟頫见了这首写得感情十分真挚的诗后，内心深受感动，随即就打消了娶妾的念头。

赵孟頫在元朝廷做官，一生仕途没有大的波折。六十九岁时病逝。“孟頫所著，有《尚书注》，有《琴原》、《乐原》，得律吕不传之妙；诗文清邃奇逸，读之，使人有飘飘出尘之想。篆、籀、分、隶、真、行、草书，无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天笠有僧，数万里来求其书归，国中宝之。其画山水、木石、花竹、人马，尤精致。前史官扬载称盂頫之才颇为书画所掩，知其书画者，不知其文章，知其文章者，不知其经世之学。人以为知言云。”（《元史》卷一七二）赵孟頫在当朝的名声很大，而他的书画实际上比较其文章更为有名，这亦是后人对他的客观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