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虎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口唱大戏……。”

每当听到这首儿歌，我就不禁想起自己的姥姥。姥姥是位普通的农村女性，不幸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因病辞世，享年还不到七十岁。如果能活到今天，她老人家应该是接近百岁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后几个月，母亲就患了重病，父亲带着母亲从成都坐火车去北京的同仁医院住院治疗。我那时候时刻离不开大人的照顾，父亲在离家前只好将我和哥哥、姐姐三人送到了十几里外的姥姥家，请姥姥帮忙照看。

我失去了母乳的喂养，一下子濒临绝境，当时农村老百姓的生活普遍都很贫困，商店物资极度匮乏，姥姥根本就没钱，也无处买到奶粉。无奈之下，姥姥想到家里老母鸡下的蛋，便将鸡蛋做成蛋羹，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吃。就这样，靠着姥姥家的“鸡屁股银行”，我得以度过艰难的断奶期，直到能吃上大人的食物。

等母亲病好回到老家，来把我们从姥姥家接回时，我都快两岁了，见了母亲浑然不识，只是抱着姥姥大哭不愿离去。

此后，直到姥姥临近去世的那些年，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姥姥家，因为每次去，姥姥都会给我们做好吃的，而且我们吃不了还可以打包带走。

在那些年的每个大年初二，更是我们全家雷打不动去姥姥家的日子。

在一次拜年后，姥姥特意留下我们多住几天，说几天后西边的邻村会唱大戏。此前我从未听过唱戏，自然对唱戏充满了憧憬。

几天后的下午，姥姥带着我和我的表弟表妹们，从村口向西走过一条结冰的小河沟，就到了邻村的戏台前。

那戏台是用一些木板和帆布临时搭建的，前面的空场上站满了服装各异的男女老少。等了好半天，锣鼓声响起，有穿着浅褐色长袍的女子面如满月，走到台前，咿呀咿呀地唱了起来，其声如泣带诉。

后来又有一个男角出现，其声抑扬顿挫，其状大气凛然，其人红脸上画着一些白道子。姥姥在旁边解说，那女子是秦香莲，那男子是包公，那场戏自然就是在民间颇为流行的《铡美案》了。

听到伤心处，姥姥忍不住和旁边的多位女性那样感动得眼泪盈眶。囿于年龄所限，我那时对男女间的柔情与背叛的悲欢离合似懂非懂，对姥姥等人流眼泪还感到不甚理解，倒是对演员们俊美的长袍扮相印象深刻得多。

姥姥在农村勤快忙碌了一辈子，到了晚年依然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整天忙这忙那的。她的心脏不好，本来应该多加休息，但到了稻谷收获的时节，闲不住的她依然去张罗晾晒稻子、舂大米，劳累过度之下，未逾古稀便辞别人世。

姥姥去世时，我才上初中。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近三十年过去了，每次想起姥姥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和关爱之情，我却没有机会回报过，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