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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20日

买书记

□ 覃正波

活了半辈子什么都没学会倒是买书成瘾。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似乎穿越岁月的长廊款款地向我走来,久别重逢的惊喜化作一腔暖流贯穿整个身心。那种与生俱来的嗜好不知花费了我多少精力,细细想来醉上心头。

小时候家贫,父母亲都在为全家填饱肚子辛苦劳作,哪有余钱供我买书。于是,我利用假期上山挖药材采摘松果剥值钱的树皮晒干后卖到收购站,弄到几张角票子飞快跑到供销社买心仪的图书,竟然舍不得在馆子里花一毛钱下碗面条。供销社的图书很多,看得我心里发慌。那时,我想手里如果有几块钱立马全部买回,过过看书的瘾。以至于柜台的阿姨们一见到我就向我介绍新进的图书,不管我有钱没钱,她们都会到玻璃柜里取出任我挑选。那时,我心里就有了小究究,假装挑选,一本本翻过,看完了推给阿姨们说是一般般没什么看头。其实,我这个算盘,阿姨们心知肚明,她们不愿说破。她们也知道我没钱,但她们觉得我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尽量满足一个孩子的求知欲望。

随着年龄增长,我不再满足于看小人书。上初中一年级那年,用母亲给我的伙食费在兴隆供销社买了本《汉语大辞典》,记得那个星期,硬是咽着酸菜熬过了最后三天。星期五那天学校开会,由于站的时间久加上平时缺乏营养,竟当场昏迷过去。父亲有次到学校给我送米,班主任把这事告诉了他。父亲心想:不对呀,每次给钱都是一样的,这小子肯定有问题。父亲问及此事,我如实告诉了他,他当时没有过分责备我,只是说:“书要买,身体是本钱,没了身体,书有什么用!”过后,父亲要母亲每个星期多给了我五角钱。

买书中让我记忆深刻的一次是“丢失”了一件深蓝色棉袄。初中二年级那年冬天的某一天下着细碎的雪儿,我穿着母亲给我新做的深蓝色棉袄去了一趟县城的新华书店。摆在书架上成千上万册的图书,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大场面,那种喜悦是这一辈子不曾有过的。每一本书都是那么神圣;每一本书都巧夺心魂,恨不能统统买回家,但我衣服口袋里只剩下返家的车费。对选好的几本书,每一本都让我爱不释手。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生成:用穿在身上的棉袄作抵押。我拿起几本价值五元的《莱蒙托夫诗集》《惠特曼诗集》《叶芝诗选》,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走向收银台,向服务员表明我的意图。收银员听后哈哈一笑:“小同学,有这样买书的吗?”说得我面红耳赤,恨不能掘地三尺钻进去。另外有个售货员看到我的窘态,拿出五元钱交给收银员:“这孩子的书钱我出了!”收银员接过书款讪讪地笑着。售货员说:“走吧,小同学。”我把三本书叫收银员盖章后没有立即拿走,而是脱下那件深蓝色的棉袄放在柜台上对售货员说:“我把这件棉袄压到你这儿,下个星期我再把钱还给你。”说完,生怕她退给我便一溜烟跑了。天上的雪儿不会因我脱了棉袄而停止它的舞蹈,下车后,冷得直打寒颤的我抱着三本厚厚的诗集朝家里跑去。回到家,父亲见我上身只穿了两件衣服,忙把我拉到熊熊燃烧的火塘边,问我棉袄哪里去了。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弄丢了。”父亲看见我怀里兜着的厚厚几本书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怒到:“扯淡!这么冷的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哪会弄丢?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像一只闷葫芦一直不吭声,父亲气得把我的书丢到一边又说:“是书重要还是命重要?”其实,父亲不问也知道。第二天,父亲吃了早饭后不声不响地出了家门。天擦黑,父亲抱了我那件新棉袄回来了,全身的衣服被雪花濡湿了。后来,母亲在一边告诉我,父亲为了节约车费来回70公里的路程都是走的,脚底磨出了血泡,当天晚上父亲高烧40多度。

一想起此事,心里就很难受。值得“庆幸”的是父亲没有像平时那样责备我。父亲知道我爱书,尽管那时家境贫寒,父亲还是尽可能满足我买书的欲望。从那时起,《简·爱》《基督山伯爵》《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等世界名著纷纷进驻我自制的小木架上。也是从那时起,一颗文学的种子悄悄地埋进我的心里,成为我一生的挚友,带我走进了文学的圣殿。当我烦恼的时候,是文学告诉我人生的诸多不如意要懂得化解;当我对人生失望的时候,是文学让我重拾生活的勇气,直面惨淡的人生。

工作了,手头不再紧巴巴的。不管走到哪里,首先要去的依旧是书店,当我看到心仪的图书不管多贵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而是立马买下。书架一步步从简陋走向大气,看到琳琅满目的图书心里不免有一种成就感。那些书是我从全国各地淘来的,每一本都沾染了我行走的踪迹。近些年,我不再满足于逛书店,也会在当当、京东等网站淘书,一则便宜,二则方便。当然,我还是离不开书店,走进书店总有一种浓浓的油墨香味飘来,是那种长期浸染身心的气息。一本本立在书架上的书就像一个个学富五车的学者,除了敬畏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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