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杨庄

又是一年父亲节

父亲不会过这个节日。他不知道

今天是他的节日。更不知道

远方的儿女在给远方的父亲写诗歌颂

或者纪念。即使他不识字

父亲不识字，也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洋节

他只认识乡下的桃树，李树，稻草，麦子

麦田在父亲的视线里金黄，而母亲

母亲就是父亲幸福的节日

守候，在自己汗水润湿的每一段岁月里

今天是父亲节

父亲应该心事沉重，这个

黄皮肤的男人，不会在这个节日里流泪

但他的目光一定会落上麦穗

他的情感脊梁也一定会更加深沉

深沉，如同弯腰的桔杆

而他的脚印，他踩过田埂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在漫长的生活时光里一直轰响着，谴责

哥哥的忙于生计，我们自己的小家小天地

唯独，我们们很少想起他

只有在这个洋节来临的时候才突然想起

今天是父亲节，父亲在哪里

父亲啊！今天是父亲节

我也想给您写一首诗，歌颂您。而您

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喃喃祝福，天堂里

是否也有这个节日

哦，父亲！

老爸和我

小时候

父亲、牛、犁和父亲手中圆弧形的鞭哨以及

翻出黄土的比我的个头还深的土沟

构成了我儿时贪婪的乡土画

稍大点我成了懵懂少年

父亲和牛退出了我的视线

而女老师那悦耳动听的声音里以及

她那手中散发着粉尘的白棍棍 则

固定成了我少年时候原始的素描课

再后来我住进了城市

远离了乡下的老爸老妈

被我深情注视的妻儿和

让人厌烦的大都市的浮华与烦躁

则泼墨成了现代生活的水彩画

而我这个城市的舶来品

却屡屡在梦中走进儿时的土沟沟

一次又一次贪婪地

倾听父亲甩出的圆弧形的鞭哨声

大 父亲 老爸和农夫

蹒跚学步的时候

我管您叫“大”

那时母亲总是指着您对我说

“那是你大!”

迈入校园的时候

我学会了书面语言管您叫“父亲”

那些文绉绉的老师总是吓唬我说

“再调皮就告诉你父亲”

当我鲤鱼跳龙门进入了用水泥钢筋筑垒的城市

我听到从那些水泥墙上传来的回音

都是“老爸”的另类解读

而那些城里孩子总是嘲笑我说

“乡下人，你应该学我们叫‘爸爸’”

风儿吹了一年又一年

春天来了一回又一回

对您的称呼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每一次的改变

都使得您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一层

给予了我骨骼和生命的您啊

其实只是把黄土地深深地烙进瞳孔里的农夫

明亮的时候 麦子在田垄间劈啪着抽穗

浑浊的时候 堆满了金灿灿的收获

如我对您的称呼一般

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