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左融
这个周末的家中,只剩了一个人的清静和慵懒。
以至于清静和慵懒成可以赖着床,佯睡到不愿醒,即便是醒了,也只伸伸懒腰,擦擦眼,点开网易云音乐,又一次的,把自己丢进一支支曲子里浸泡,间或捧上一本书,作些阅读,属于周末的惬意也就缓缓的滋养了出来。
实在是赖床不起了,便抬起身子,趿拉了拖鞋,信步上大阳台,拾掇拾掇那些个花花草草,跟它们打个招呼、问声好,听听花语。
看,墙角那丛弥漫了淡淡忧郁的紫罗兰,她正默默的捧上用片片细长的叶子盛着的晨露,泫然欲滴,饱含了轻愁点点,不由人顿生可怜。因为喜欢着紫罗兰的清丽脱俗,让我时常联想起紫式部在《源氏物语》中的紫夫人和光源主君两位主人公的缠绵。她在书中写下的几句尤其让我印象深刻,“欲归紫苑,奈常山路远,滑石难行,姑待从容耳”。一直以来,我为这中药诗中蕴含的无奈,有着一份久久的恻然。只是后来经过些查证,发现紫式部是借用了我们中国古诗词文化,代替主人公诉说了心语。而我们,却是在别国的经典中读着本土的文化传承,不能不说是一种欣喜,更是一种悲哀。
这多日子来,一直开得是那么热烈霸道、那么盛气凌人的绣球花,终于凋零完败了,只遗了朵朵黯然失色的硕大花身,低垂在枝头,摇摇欲坠。就似一份醇厚浓烈的爱,那么纯粹的酣畅淋漓,那么极致演绎的奢华张扬,终也随着时光之履的匆匆行走,在美人迟暮的结局里,遗留数声叹息,以她最后的低首无言,注脚着所有因缘际会的幸与不幸。
只有蔷薇,这蓬其实长于春天,怒绽在五月的花中尤物,袅袅嫣然,拖了一色儿善舞长空的水袖,踮踩了纤纤碎步,晕妆淡抹,迟来的姗姗,登上了属于她的剧场,将身斜倚一方曲阑,枝枝叶叶、藤藤蔓蔓,交错间缠缠绕绕,沐着一轮又一轮的晨光,吹着绵绵的薰风,或低眉回首、或轻吟浅唱……怎的都是风情万种! 如此的蔷薇,宁不如说她是一大家庭中的小娇娘,在阳光的恩泽下,无忧无虑,径自一份灿烂与绽放,呈显难得的温馨和美好。
至于那钵三年前从乡下老家挖回的葱兰,我曾为她的一茎洁白倾倒,只是她来到我家后,一直羞答答的不再盛放,以至误过了一季又一季的花信,但不知她的生命,还有多少的错过可以如此浪掷?私下里以为葱兰持重的秉性,更适合于一种友情,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情,不愠不火,却可以长长久久的友情。此次我特地在山脚取了些新土给她换上,如果不出意外,明年的今日,她会不会正亦婷婷呢?
而在阳台上一直压阵唱主角的,其实是两蔸郁郁青青的老铁树,还是十多年前,尚在世的孩儿爷爷植下的。如今这两蔸,随着年年的春草绿,一茬又一茬开枝散叶,总也从根部冒出新发的小铁树苗,俨然成儿孙满堂的感觉,享用着天伦之乐,却是苦了我,将她们分盆栽种时手难免被其如针的尖叶刺痛。
都知铁树最是难能可贵的,正在于她千年等一回的开花。我不晓得,我家的铁树将会于何年何月开花,而等与不等,已是一种自然存在。铁树之身恰如其分地担承着人间的某种等待,一种千帆历尽、独取一瓢的等待,尽管漫长,尽管无望,却也甘之如饴、窃窃独享。这份等待可以坚韧成生命不息,永无止境。
“至于早春/缤纷的花事如梦/我日日在江边梳头/春水把我的容颜/也复印给了你/而秋来的岁月/应是一种等待/直到你的步履/落叶似的/将我的足印/一一掩盖”
就这样吧,让我以这首烂熟心间的某位诗人的诗句作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