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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01日

水岸

雨凡

老家屋前有一条河流。童年的记忆里,河流远端有一大片水岸。岸边,错落有致地生长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岸上,经年累月地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去过那片密林深处,也不知道老屋前这条河流的发源地,更不知流向何方。我和小伙伴们曾试图顺着弯弯曲曲的河流去寻找源头,近乎徒劳。河流或深或浅缓慢地穿过村庄,在那片密林中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了那片水岸,清澈的河流一年四季总是欢歌笑语不停地流淌着。春天一来,河流里长满茂密的水草,芦苇荡飘飘摇摇,水岸边开满淡紫色长梗野花,煞是好看,十里飘香。

记忆中,父亲曾在水岸那边抓过野兔、野鸡和野鹌鹑。有一次,一只野狼被村里的汉子们追杀到水岸的密林中,人迷了路,狼却悄无声息地隐蔽在密林中,以至于后来,每个走过水岸边的孩子们都会害怕,似乎狼一直潜伏在那里,瞪着绿幽幽凶狠的眼睛。于是,夜半孩子们哭闹的时候,母亲们就会大声吆喝:“不许哭,再哭狼就来了!”孩子们果然噤了声,屏住呼吸,小耳朵探向窗外,探向深深浅浅的水流,探向密林中的水岸。

村子里的人家修房子,会靠近自家门前挖一深坑存储引来的水流,水被一点点蓄满形成水洼,再一担担挑上岸和泥、脱坯糊墙,房子盖好了也不填平水洼,任其常年留着,成为潜在的危险。童年时,我深受其害。那年,祖父运筹了许久,攒够了钱,在百鸟争鸣、百花争艳的春天推了老房子,在旧址上重新翻盖起5间新瓦房。叔叔们在门前也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蓄水。大人们都在忙碌着翻盖新房,大我一岁半的小姑姑带我去河边水洼玩耍,手里拿了一个拴着小绳的啤酒瓶子灌水,刚玩了一会儿,我脚下一滑,“哧溜”一下钻到水洼里去了,手脚并用往岸上爬,吓得大哭,小姑姑也大喊大叫,四周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回音。情急之下,小姑姑跪在水洼边,一只手伸给我。大概老天也不忍看到惨剧发生,在水洼里挣扎的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往外攀爬,终于得救了。我在水洼里喝了一肚子黄泥汤,滋味不好受,开始放声大哭,被闻讯赶来的舅舅抱回村中。恰在此时,一堵老房子的墙在众人拉拽的呼喝声中轰然倒下,母亲也被瞬间而来的巨大气流冲倒,一只脚砸在土坯里,血流不止。于是,心里永远把孩子挂在第一位的母亲开始憎恨水洼。我若不在身边,她便心慌、紧张,时不时地呼唤我的小名,我听到后必须大声回应,否则会遭到母亲的呵斥。

村庄大大小小的水洼里都有墨绿色的乌龟、色彩斑斓名叫“火鳞片”的小鱼、晶莹剔透的小虾和泥鳅,最多的还是水蛭。水蛭撑着长长的细腿在水面上漂浮,像个轻功高手。水草在岸边婀娜多姿地摇摆布阵,微风吹过,甚是好看。年纪小的孩子,在水边挖了湿泥,团泥球晾晒在岸边。等待泥球晒干的过程十分漫长,多半是村里的炊烟起了又落了,再一次升起的时候,泥球晒透就可以当弹子玩了。等待晒泥球时也不闲着,挖一块大泥巴做成碗状,找个平整的地方用力一摔,“啪”地一声泥碗破裂,发出脆脆的响声,那响声连同孩子们的嬉笑声在村庄远端的水岸边回响。这样的光景,每天都在小村庄上演。童年时,我对小河的亲近,对水岸的依恋不次于母亲的怀抱。在水岸边,在河流清澈见底的水里,在门前的水洼里,孩子们沉迷其中,乐此不疲,不觉时光的流逝。而母亲们很少去河边,她们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饭菜,干不完的农活,熬不完的日子。

河流那边的水岸,属于孩子们的童年,属于童年快乐的时光,深深地流淌在我的记忆里。多年后,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想起家乡,想起家家户户门前的水洼,想起村庄边的这条河流,想起那片有着茂密树林的水岸。故乡那清澈的河流和水岸早已经流进村庄的骨缝里,流进我抹不掉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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