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利华

老赵六十有七，是从矿业公司总工程师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老赵为人老实，不善言辞，但有两项绝活，一是技术一流，单位攻克不下的难题，一交到老赵手上，便迎刃而解；二是二胡拉得好，只要老赵一开弓，保准吸引一大批人驻足停留。可惜的是，老伴不喜欢二胡，打从结婚起，老赵就再也没有拉过二胡。

退休后，老赵在家无所事事，就陪老伴种种花草，去广场散散步，日子倒也过得不紧不慢，有滋有味。

三年前，老伴撒手人寰，老赵深受打击，就像一只折翅的鸟，在哀伤中再也没有欢快的飞翔过。

老赵和老伴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已成家立业，女儿嫁在城东。因忙于生计，儿子和女儿很少有时间陪伴老赵。

没人陪伴的老赵就时常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独自发呆。

忽一日，对面阁楼传来了悠扬柔美的琴声，老赵侧耳一听，对方拉的竟是二胡名曲《月亮》。老赵当年上大学时，正是凭着这曲《月亮》折服了全体评委，摘取了艺术大赛的桂冠。

老赵循声推开窗户，此时正是晚上，一轮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流泻在房顶、过道、树叶上，小区显得更加恬静肃穆。

老赵像着了迷一般，如痴如醉，美好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老赵不由得走向卧室的三门柜，将尘封多年的二胡取出。

老赵拭去灰尘，轻轻抚摸着二胡，就像抚摸着失散多年的亲人，竟一夜不曾合眼。

翌日清晨，老赵和衣而起，拿起二胡径自下了楼梯。老赵要去城里最大的乐器店，将二胡修一修。

入夜，对面阁楼再次飘出悠扬的琴声。老赵拿出新修的二胡，将琴筒置于大腿，身子前倾，左手持杆，右手持弓，一曲《空山鸟语》从指间倾泻而出。

当老赵的琴声响起，对面阁楼居然沉寂下来。待老赵停止，对面阁楼又传出了悠扬的琴声。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老赵莫名地高兴起来。

此后，对面阁楼悠扬的二胡声，总会在夜晚如约响起，老赵也如赴约一般，准时出现在窗户边。有时，老赵还会兴奋地和上一曲。

老赵的日子又变得鲜活起来。

终于有一天，老赵见到了对面阁楼的主人老张。老张是一位女性，也是一位失去老伴的独居老人。更让老赵惊喜的是，老张和他一样，曾为了老伴将二胡束之高阁数十年。

是年除夕，禁放烟花后的小城十分祥和，优美的旋律飘扬在城区一隅小区的上空，那是一曲清新、明快的二胡曲《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