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丛

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是因为它按常理很少发生、很难发生。我先后几十年，阅历的医案无数。能称为奇迹者，仅此一例。

事情发生在一九七四年，我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从长沙下放安家落户到湘西龙山县水田镇。

我们一家人住在水田镇地区医院的职工宿舍，房间很小，只有两间，而且没有厨房，所以一个烧木柴的小灶就安在房门外屋檐下，勉强作一点补充性的自炊开伙。

一天午餐前的空档，妻子在门口柴灶张罗，准备做午餐。这时，女儿来到妻子身边。

妻子看到女儿把几颗新鲜的玉米籽撒到灶中，用热灰掩埋起来，希望一会儿后，这些玉米籽会成为烤熟的爆米花。妻子警告她不能这样搞，怕炸到眼睛。哪里知道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柴灶里一声清脆的爆炸声，显然是女儿埋在柴灰中的玉米籽受热而爆开。

我恰巧因事来到妻子身边。这时我和妻子都同时看到一颗小小的红色火星“嗖”地一声飞向灶旁的女儿左眼中。

女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妻子手脚比我快，立即把她抱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把她的身子仰天横躺在自己的双腿上。女儿拼命大哭，手脚乱动，我帮忙把她按住。接着妻子以灵巧的手法，双手用力把女儿左眼的上下眼睑扳开，看到眼球上一个纯白色的凸出物，显然是角膜被突然飞来的火星烧灼所致。它这么大而凸出使我立刻感到不妙，心一沉，女儿今后不仅视力必然受到严重的影响，容貌也不容乐观。

可是，妻子的表现异常沉着冷静。她从身旁门背后经常挂着的出诊背包中，取出一粒鱼肝油胶丸，用注射器的针头刺破胶丸，用力挤出两滴鱼肝油，滴到女儿左眼的白色凸出上。然后，用眼罩把眼睛盖好。全力哄着女儿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同时以温水袋开始给左眼做热敷。

第二天早晨，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轻轻拿开眼罩仔细观察。奇迹发生了。女儿受伤的眼睛竟然完全正常，一点烧伤的痕迹也看不到。问她痛不痛？说不痛。用视力表测试视力，完全正常。

女儿在十二岁时作常规视力检查，发现有轻度近视，两侧相同，从此配镜。此外，曾经受伤的左眼，外观也十分正常，没有病态。

经向眼科医生请教，当时我们对女儿角膜的灼伤所采取的处理方法，在文献记载中从来没有专业的眼科医生使用过。但效果却如此完美，实属前所未闻。因此，称它为奇迹，也并不为过。

我们从未受过眼科专科训练的科目，只在一般医学科目中接受过。这场奇迹之所以发生，主要是因为妻子因母爱所驱使，情急生智，想不到产生了如此完美的临床效果，亦可称之为母爱奇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