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正波
今又三月,游子的我又怀想起了家乡大山里那馋人的枞菌。
枞菌分为乌枞菌和红枞菌。按季节又分为三月菌、六月菌和重阳菌。乌枞菌味道鲜美清爽,香气扑鼻,是菌子中的上品。离家这么多年来,枞菌的影子一直铭刻在记忆深处。那种特有的香不时地在味蕾中唤醒思乡的情结。
前不久,我终于忍不住乌枞菌的诱惑,在单位请了几天假,千里迢迢回到家乡,和本家三叔在密不透风的枞林里找寻乌枞菌。之后,在三叔家就着腊肉饨着乌枞菌美美的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美味中又回想起多年以前采撷枞菌的场景。
三月的春雨就像催生婆似的,每颗从松针上掉落的水珠“嘀哒,嘀哒”打在地面上,是那样轻柔,如同母亲给孩子喂奶。枞树的四周催生出一窝窝乌枞菌,尤其是幼小的枞林下面更是一团团,一窝窝。一般寸余的枞菌最可口,但很多长辈一般不捡这种枞菌,说是太可惜,需待几日再捡。
枞菌在春雨的滋润下肆意生长,山里人知道,什么时候山上的枞菌最多,男女老少不约而同上山,有经验的老者专朝生长茂密的小枞树林走去,躬腰在刺丛里寻找宝贝,缩着脖子往里钻,被剌了忍着,让人忍俊不禁。这种舍身忘我的精神,往往能换来意外的收获。都知道枞菌越小越好吃,卖价越贵,于是总想把有松树的地方踏个遍,恨不能将枞菌一网打尽。天放晴的时候,阳光穿透树梢,采菌人低头细细寻找,尽管一群群野蜂在头上像轰炸机一样掠过,也不在乎,用手巾缠住头。野蜂也不省心,以为采菌人在伤害它们,要掏毁它们的安乐窝,于是防备森严,专叮采菌人的手。只要有蜂窠的地方,野蜂更多。奇怪的是,往往蜂窠下面的厚实的松针丛中,枞菌最多,看来,枞菌也知道保护自已呢。但是,贪吃的采菌人也并不会因此而放过它们,即使有野蜂保护下这些幼小的枞菌也难逃被“擒拿”的命运。
就这样,不知不觉翻过了一面山又一面山,肩上渐渐地沉重起来,这时候,采菌人捡枞菌的雅致就淡然了,就想寻个乐儿,放下背篓,男人们吆喝起来,“噢呵呵”地乱叫,一阵阵山谷的回音,打破山的静谧。好歌者,扯起嗓门唱山歌,故意引诱女人,女人也放开矜持,露出天性,大胆接招对歌,惹得男人一阵欢喜。捡枞菌变成了对山歌,大山中回荡着采菌人的欢声笑语。
三月天捡枞菌,往往捡到日落西山,人们的兴致也不曾减少,至于枞树林中有不有其它事发生,只有天知道,地知道,所有故事都被厚厚如棉毛毯的黄松毛遮得严严实实。不过,从山林中走出来之后,男人幸福满足,女人脸色红润,不见丝毫倦怠的痕迹。采菌人回家后,捡来的枞菌按质量分练,品相差的自家食用,品相好的就拿到集市上换点家用钱。有很多做生意的收客堵在村口收购,把价压得很低。有的山民不懂行情,便便宜宜卖了,心想,又不是自己产的,纯系老天爷赏赐的,得个钱算个钱。收客们再把上品乌枞菌转手卖给城里人赚了不少钱。
又到三月菌繁殖的最佳时期,但现在去山上捡枞菌的人却不多了。而今乡里人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也不在乎那几个枞菌。再说,退耕还林后,山上的杂树密密匝匝的,枞树也莫名其妙的生了病,山上的枞菌没有十多年前的多了。那天,我和三叔找了好几面山才捡到几斤枞菌。腊肉炖枞菌的香味暂时医治了我的思乡病。但是,当我离开家乡返回沿海城市时,乡愁又像这小小的乌枞菌在春雨的浸润下,慢慢滋长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