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这是《诗经》中被大家朗诵得最多的一句诗，意境优美，带着爱情的幽秘气息。

蒹葭，百度上把它解释成没长穗的初生芦苇，可我更喜欢把它译为芦花盛开的芦苇，因为芦花对应“苍苍”似乎更般配；还有后面的“白露为霜”，白露节气时的芦苇，应已是芦花轻舞。

天气微凉，秋已来临。秋，是大自然的第二春。爱情的种子，到了秋天比春天时更饱满。 一河清水从芦花花海里蜿蜒流淌，有位伊人，窈窕娉婷于水边，长发及腰青丝飘飘。她的身影牵动着男子的视线与情丝，蔓延，缠绕，缱绻。这古诗词中的蒹葭，浪漫与爱情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学时，我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也欣赏其中的浪漫意蕴与美境。但在很长时间里，我一直觉得，劳动者手中的蒹葭，与浪漫无关。芦苇的杆，在老百姓手中被织成芦席。古代的百姓，还会拿芦苇来盖房子。小时候，我看到父亲经常出去打工。母亲说，父亲是去江边给芦席厂老板砍芦苇。每年深秋初冬时去，腊月回来。后来在外婆家的旅店里看到背芦席叫卖的小商贩，我就忍不住想，那些芦席里的芦杆，有的就曾在我父亲那青筋突暴的手中停留过吧，于是很想上前去摸一下。我母亲喜欢用野外割来的带芦花的芦苇竿子做扫把，把花絮去掉后，柔软绵厚，扫起地来十分熨帖。童年时的乡村，几乎每户人家的墙上都挂着这样的芦苇扫把。

大学时一位室友有个软软的枕头，枕套是牡丹花的棉布，她掏出枕芯给我们看，里面填充的竟然是风一样的芦花花絮。她说她家乡的姑娘们都喜欢在冬天时去采芦花，用芦花花絮做枕头。在她的家乡，夫妻新婚时同床共枕的那对枕头一定要是芦花的。我第一次听闻，民间的蒹葭也是这样浪漫。

有一次去外地，经过大片芦苇林，忍不住驻车观赏。芦花丛中，有割芦苇的汉子拿起一根芦苇，折断成小管状，又稍微割了一下，然后对着天空吹出嘹亮清脆的旋律，一旁的女儿欢喜惊呼。这大概就是古代流行的芦笛吧。我后来站在那，听了很久。

上个周末去乡下的一位朋友家，走进她家新建的宅院，书房的大木桌上用广口的红釉瓷瓶插了大束的云朵一般的芦花，美极了。

原来，蒹葭之美与浪漫，既在我们琅琅朗诵的诗歌中，也在民间，在生活于蒹葭丛边、芦花迎风泛浪的乡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