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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城“昧子” □胡家胜 2025年07月21日  来源:张家界日报

庸城人把谜语叫“昧子”,爱出谜语,也爱猜谜语,有一个人人皆知的谜语:昧子昧,跳起跪,抓住眉毛问你有几岁?这是个至今未解的谜语。

庸城人出的“昧子”大都与日常生活有关,谜底多是熟悉的东西。婆给孙子出了一个谜:“一个葫芦七个眼,泣的泣,喊的喊。”孙子挠了挠头,翘着嘴说:“一个葫芦哪有七个眼?婆,你骗人。”婆说:“你摸脑瓜数一哈。”孙子摸头一数,哈哈笑起来:“果真七个眼哩。”婆又说:“青刺笼,白刺笼,左边扯,右边动。”孙子想了想,终于想到了眼睛。婆笑了,然后又说:“一对罐罐倒扑,里面装着面糊。”这回,孙子缩了缩鼻子猜到了。婆孙大笑。婆说:“我孙子聪明”。

门口银杏树上有鸦雀喳喳叫。婆说:“门口树上一只碗,天天落雨落不满。”孙子听了,嘿嘿笑:“傻婆,鸦雀窝啊。”婆又说:“对门树上一块铁,一天到晚唱到黑。”孙又笑着说:“鸦雀。”婆再看看孙子,孙子已经齐亮窗高了。

孙子最喜欢听婆讲故事。婆讲故事的条件就是猜谜语。很多次,孙子猜不出谜语,只能遗憾地进入梦乡。第二天,孙子把昨晚的谜语给阿娘一说,阿娘就笑了,说道:“你看哈,一棵树高又高,四面吊着杀猪刀,这不是扁豆嘛。一棵树矮又矮,四面吊着红摆摆,这不是辣椒么?”孙子把得到的谜底给婆一讲,婆只好接着给孙子讲故事。

“啊哈,张果老砍树,砍啊砍啊,张果老砍累了,打个哈欠,逮口酒睡着了,醒来一看,树又长好了,张果老又开始砍树,砍啊砍啊……”奶奶给孙子讲《张果老砍树》。

“婆婆,张果老砍的啥树?怎就老砍不倒呢?”孙子问。

婆说:“梭罗树,天上的仙树嘛。”

孙子缠着婆:“还讲,还讲。”

“有言在先,你先猜昧子。”婆出昧子:“红坛坛,绿盖盖,里面装的好菜菜。”

孙子这回没犹豫,说道:“酱瓜。”酱瓜就是西红柿,庸城人叫酱瓜。

于是,婆只好继续讲故事:“啊哈,古时候,有一天,天漏洞了,涨齐天大水了,水漫过了澧水河,漫进了庸城,人往迴龙观上跑,水漫上了迴龙观,人往子午台跑,眼看水就要漫上了子午台,这是就听见有人喊,你们看,女娲娘娘来了。众人往东方看去,果真看见女娲娘娘驾着祥云来了,只见她一手朝天门山抓去,天门山便出现了一个洞,女娲娘娘又抓了一把,天门山就出现了一个门。女娲娘娘驾着祥云把天补了,雨就停了。女娲娘娘把多余的石头往下一丢,石头就落在了峡溪上,变成了一座桥,叫自生桥。”

孙子说:“几时去看看自生桥。”

婆说:“要去你自己去,从南门口坐渡船,走干溪,到三眼桥……”

“昧子”让庸城人的生活丰富多彩。正月十五,庸城张灯结彩,龙灯、狮子灯、蚌壳灯、虾灯,还有地花灯、高花灯,灯灯争强斗艳,而灯谜是庸城的一大特色。

这天,南杂行灯笼铺门口的大红灯笼上出了一则谜:墙里开花墙外红,思想采花路不通,通得路来花要谢,一场欢喜一场空。

很多来买灯笼的人停下来,对着大红灯笼念了一遍,心里一笑,买了一个灯笼,提着灯笼高兴地走了。黑娃也来买灯笼,看了灯笼上的灯谜,对老板说,我给你出一个“昧子”:“指头大个宝,满屋装不到。”老板听了,二话没说,把一个灯笼递给黑娃。黑娃给钱,老板说免了。

修锁匠给修锁人出了一个“昧子”:“老鼠子爬枋枋,撸屁股一枪枪。”修锁人说:“锁。”修锁匠又说:“我家好比一枝花,荣华富贵不爱他,称心如意人儿来,我家立即许给他。”修锁人说:“锁。”修锁匠说:“这锁修好了,不要你钱。”修锁人哪里肯,放下两个铜板,走了。

卖袜子的人出了一个“昧子”:“打你门前过,捡只烂牛角,吹又吹不响,打又打不破。”

卖鱼的人吆喝道:“一把刀,顺水飘,有眼睛,无眉毛。”

修伞匠出的“昧子”:“害了相思病,身体瘦如柴,盼得团圆日,不觉泪满腮。”

木匠出的“昧子”:“出门呱呱叫,回来叫呱呱,无论走多远,一黑便回家。”木匠把墨斗拿在手里,睁只眼闭只眼,正在弹墨线,手里的墨斗呱呱叫。

南门口撑船的胡麻子出了一个“昧子”:“在娘家青枝绿叶,到婆家面黄肌瘦,不提倒也罢,提起来泪流满面。”居然这则谜难倒了来喝酒的田老满。两人喝着酒,田老满也出了一个“昧子”:“有硬有软,有长有短,白天休息,夜晚上班。”胡麻子骂道:“你这个痞子!”田老满说:“你想歪了,痞啥?这个是睡觉的床。”两人没分输赢,打了个平手,酒也没罚,各喝各的,一粒兰花豆,一口酒。

夏伏天里,婆坐在院子里,熏着艾蒿,摇着蒲扇,她有好多好多故事,也有好多好多“昧子”。

“天上住着人呢。”婆说。

“人在哪里?”孙子问。

“人是天上的星星。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哩。”

哧——这时,一颗流星划破天穹,落到山那边去了。婆说,地上少了一个人哩。婆的话让孙子似懂非懂。孙子从懵懂的童年慢慢长大,长大后开始明白婆的那些话。

上学那天,婆给孙子出了一个“昧子”:“一家兄弟多,上下并排坐,谁要进门来,决不轻放过。”孙子说:“牙齿,牙齿。”婆说:“我孙聪明,读得来书。”

婆出的最后一个“昧子”是孙子高中毕业,准备去长沙读书。婆说:“高山顶上有家人,一年四季关着门,门上写着姓和名,世间无人能叫开。”

关于这个谜,孙子问婆,婆神秘地笑笑,说有那么一天你也会明白。

1943年立冬那天,庸城有了第一座火力发电厂,宋老财拿着烟袋对着灯泡吧哒一阵也没点着,没好气地说:“这灯不能点烟,卵用。”后来有人给出了一个谜:看不见,摸得着,碰上它,别想活。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谜底: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