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伯胜
星期天,约健、德二君在益多茶楼聊天。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人物典故,时事政治一顿乱侃。侃来侃去,无意间侃到消失已久的中医郎中。
郎中,唐朝为官职,明朝专指从事中医的医生。
健君说,前段时间,他吃不好睡不香,经医院检查肠胃里有一黑点,吃了好多药花了好多钱不见好转。或许是久病乱投医,他想到郎中。听友人说,古丈有一郎中厉害得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驱车前往。那郎中居深山老林,与清泉为伴,除了眉毛长,胡须长,有点道长风范外,也无任何特长。为考验郎中功夫,他故意隐瞒病情。哪知郎中也不问病情,先看气色,后摸额头,然后拿着七寸长的小忱头将病人的手放在上面,专心拿脉。不一会儿,见他两眼一抬,眉头舒展,张口就来:“肠胃里有一斑点,无需大惊小怪,开两付中药,不出半月就会好转”。半月后,他将信将疑跑到医院照片,果真斑点没了,你说怪不怪?
德君在未改行之前是学中医的,对中医的了解自然要透彻得多。他说,论历史,中医比西医早很多年。在西医未被传教士带入中国之前,国人治病全靠郎中。西医治标,中医治本。只怪现代人急功近利,使中医漫漫地淡岀历史舞台。目前,一些土郎中看病像干特务的,五十岁以下的人不知郎中是啥玩意儿?医学正道,应该是中西结合,标本兼治。现在的中医馆,挂的牌子响当当,可为了利益,尽搞些“挂羊肉,卖狗头”的事。没有郎中,哪来中医?这也是他改行的原因之一。
人吃五谷,自生百病。医院是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地方。讲到身体,我也有话要说。
天命之年,我哪都不突出,就是腰椎间盘突出。虽多处医治,仍然腰杆像弯弓,走路像鸭婆。一朋友推荐了一个叫“金手指”的怀化郎中。本来腰痛,他却在肩上找穴位。“脑壳痛捉到屁股摸,莫非是江湖骗子?”按着按着,肩上的穴位像剝茧抽丝突然扯到了腰上,我本能地尖叫一声。他问:“是这里吗?我说:“是的。”他用笔在肩上画个记号,然后,拿出拇指大的小瓶将自制的药水倒在粗糙的纱布上,在画着记号的穴位上反复用力摩擦,直到毛细孔浸岀血丝,才贴上止痛膏药。他说:“好了。”我说:“真的吗?”他微笑地说:“好不好,见疗效。今天晚上,穴位上会流脓的。贴这块膏药,一是止痛,二是怕弄脏衣物。”果不其然,第二天换药时,肩上的膏药移动到腰上。从那时起,我的腰再也不痛了。
打那以后,我称“金手指”为神医,他称我为挚友,我们无话不谈。
“金手指”说:“我那点本事算啥?,跟师爷比舔屁股还嫌舌头粗呢。”
师爷看病,点物成药,就地取材,随手拈来。什么树叶、草根、老鼠屎、蜘蛛网等都派得上用场。如皮肤烧伤,他用锅底灰和老鼠屎搅拌糊在伤口,专等伤口糜烂,长岀新肉,无疤无痕。这叫“移花接木”。他治顽固性牛皮癣,用的是新鲜牛尿加长满刺的“活毛草”,简直不可思议。这叫“以毒攻毒”。一次,一青年因肚子痛疼难忍在地上打滚,他顺手捞一把带泥的青苔做成丸子,在青年的小肚上反复揉搓,不到十分钟就好了。这叫“百草治百病”。
“金手指”还说,听他师傅讲,师爷是国民党军医,文革初期从湘雅医院下放农村。他带的徒弟,后来都是专家,有的还当了卫生厅厅长。可惜,他死早了,是整死的。好多东西都失传了。
我和健、德二君都是五、六十年代岀生的,对郎中的印象是深刻的。郎中是干什么的?在山上采药像个砍柴的;在田间地头挎着药箱像个种田的;在街头巷尾就诊像个摆摊的……他们救死扶伤,吃住在乡村,行走在民间,是病人的良师益友。
健君是作家,德君是编辑,我是文学爱好者。三人相聚,本意是谈文学的,没想到谈的是中医和郎中。看似不相干的话题,实则为中医立碑,为郎中招魂。
健君说:“久病思良医,好多东西失去了才显得珍贵。”
德君涚:“像保护遗产一样保护郎中该多好呀!”
现在医患矛盾时有发生,归根到底是人与机器人的矛盾。假若医生是机器,患者是人,他们之间哪有感情?我们思念郎中,其实是思恋医德,思恋作风,思恋精神,思念感情。这话是我说的。
近期多雨,山上多雾。我推开茶楼窗户,见澧水南岸山峦起伏,云卷云舒。特别是天门烟云,时儿如惊涛拍岸,时儿如海市蜃楼。我感叹:这神奇的大自然哟,不知有多少奥秘等待人们去探索。比如消失的郎中,失传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