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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寒中保有春的精神 ——读丰子恺散文集《坐等花开》 2024年01月30日  来源:张家界日报

□王彪

如果把寒冬当作逆境的隐喻,那么在寒冬中保有春的精神,就是在逆境中看到希望、拥有通往光明前景的力量。这是拜读丰子恺散文集《坐等花开》(读者出版社 2023年7月出版)悟获的一条启示。在冬季读丰子恺的这组散文,感受到闲情雅致之中草木蔓发,春意盎然,仿佛从枯枝看到了萌芽,从坚冰看到了碧波,从漫天飞雪看到了繁花盛开。

《坐等花开》收录了丰子恺在不同时期撰写的46篇散文,分为“花开时节不闲身”“人间有大美”“有情世界,天真生活”“静待岁月开成花”“此生已近桃花源”5章,时间跨越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每篇文章后均配有漫画作品,共计60余幅。

丰子恺是散文家,也是画家,被尊为中国现代漫画事业的先驱。在变换的时代场景下,他闲居乡间,也颠沛流离,境遇时好时坏,很少停下手中的笔。他的散文和漫画,都饱蘸着岁月的甘苦。心境却一直像向阳的花朵一样。

《春》可谓全书的压卷之作,因为写透了春天的神韵,并为全书立下基调。“一年中最愉快的时节,是从暮春开始的……必须到了暮春,枯草尽去,才有真的青山绿野的出现,而天地为之一新。一年好景,无过于此时。”他对暮春大加褒奖的同时,对早春似乎颇有微词,认为,“梅花带雪开了,说道是漏泄春的消息。但这完全是精神上的春……”

暮春固然奉献了一年好景,可老先生为什么厚此薄彼,将初春中梅花的奋争与傲骨一笔带过?还有,精神上的春难道不更加难能可贵吗?英国诗人雪莱在《西风颂》中写道:“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这不正是春之精神值得人们时刻保有的最佳证词吗?想必老先生为凸显暮春的可爱,难免顾此失彼,才冷落了春之精神。

其实,在冬寒中保有春的精神,是贯穿全书的重要线索。在《生机》中,丰子恺记述了一球水仙花三历劫波,仍灿然开放的故事。经历灾害开出的花,才更见得好看,为的是灾祸过后的生机和希望。所有的花都是苦难换来的。谁能保证水分、阳光和肥料恰到好处呢?水仙花遭了旱灾、水灾、冻灾,在阿毛的细心照料下,“今天花儿开得很好了!阿毛送它回来,我见了心中大快。”可是,丰子恺的大快非仅为水仙花。“人间的事,只要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暂被阻抑,终有抬头的日子。个人的事如此,家庭的事如此,国家、民族的事也如此。”这生机正是春的精神,不仅水仙花有,人也更要有。

闲适,是丰子恺散文的风格。《塘栖》将他的这一追求展现无遗。从家乡石门湾到杭州,乘一小时轮船,复坐一小时火车即可抵达。丰先生却走了一条悠然自得的路。“我常常坐客船,走运河,在塘栖过夜,走它两三天,到横河桥上岸,再坐黄包车来到田家园的寓所。”一路上,他吃船家送来的酒饭,凭窗欣赏两岸景色;剥吃枇杷,随手将皮和果丢入河中,吃完用河水洗手;遇到雨天就更妙了,“坐船逢雨天,在别处是不快的,在塘栖却别有趣味”。丰子恺也写闲居,写故乡,写儿时回忆,写猫,写扬州梦的破灭,事事处处透出生活的趣味。

画家从不缺少对美的发现,对美也有深刻的思考。花木生长,遵循自然规律,本无关德行,却能照见人的德行。丰子恺在《杨柳》中,将美分为外形的美丽和天性中的美德,讨论了美与德的关系。他认为,牡丹只顾向上发展,姿态高傲,忘记了根,只是美在外形;柳树条条下垂,对着根本俯首拜舞,美在有德。

花木有本心。论起美德,按理那应是人的事,转而讨论花木的美德,就是将他们赋予了人性。树木和花卉的天性也就能转换为人性,于是品评它们的德行,赞美它们中具备美德者也就顺理成章。

“人间有大美”一章全数谈审美。丰子恺讲绘画“无用便是大用”,讲“艺术完全是心灵的事业,不是技巧的工夫”,讲将中国画题材限于自然描写是可惜的事,深得艺术三昧。此外,书中的漫画与散文交相辉映,留住往事,流露深情,值得反复玩味。

读完《坐等花开》,春天就要来了。冰封的大江大河有所松动,公园湖泊上溜冰的人影愈加稀少。一种力量蠢蠢欲动,在试图挣脱冬的封印。在冬寒中保有春的精神,静等繁花,次第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