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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诗人的乘风破浪(连载作品) ——欧阳斌诗歌集《深爱张家界》系列编辑手记 2023年09月11日  来源:张家界日报

石继丽

情诗:每一首都是跳舞的红蜻蜓

对一个编辑来说,一本书的最大惊喜莫过于你真的爱上了这本书。欧阳斌的诗歌如果按400页每本计算的话,选择下来足够出18本书。曾经他按照每本400首诗歌编辑了8本,最让我喜欢的便是《深爱——两地书》。在我看来,相比席慕蓉、汪国真、舒婷、北岛等诗人的爱情诗,欧阳斌的爱情诗更接地气,你会感觉到每首诗的场景都很熟悉,那种甜美的体会也是唾手可得,关键是那种从青丝到白发还在“你侬我侬”的双向奔赴的爱,像一个完美的神话存在,让人感叹不已。这些爱情诗像毒药,会让人甜蜜地迷失。

欧阳斌的童年是孤独的,看似顺利的坦途,却充满艰辛坎坷。他在《诗人沿途的秘密》中记录了他的历程:两岁时,奶奶离去,我是懵懂的∕九岁时,母亲离去,我已知痛∕十七岁时,爷爷离去,我已有悟∕三十岁时,父亲离去,我几近顿悟——世上许多美好的人与物∕不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最好的选择是在拥有时珍惜。而改变他情感世界的是他爱人在他生命中的出现。那是他永远刻在心里的日子。当他从南岳出来,他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税务制服、戴着帽子的女孩子在牌楼边一蹦一跳,就在那一刻,欧阳斌就爱上了她,半年后两人结婚,从此两人的世界再没有过别人。他记载在《关于爱情》里:“很多人已经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还是相信∕因为我的爱情就是一见钟情∕很多人已经不相信相敬如宾∕但我还是相信∕因为和夫人一直相敬如宾∕很多人已经不相信白头到老∕但我还是相信∕因为我们的头发已经变白∕我们的爱情却依然年轻”。他用诗记录了《那一天》:“是的,时间不早不晚∕那一天,我们刚好遇见∕青春的我遇见青春的你∕纯真的我遇见纯真的你∕羞涩的我遇见羞涩的你∕只是,你的羞涩比我的羞涩∕稍许多了一点点,否则∕你的目光遇到我的目光∕你就不会转过头去∕我就不会怀揣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跟在你的后面∕这一跟就已是三十年∕这一跟就是一生∕那一天是缘,这一生的岁月是分∕那一眼是缘,这一生的相守是分”。他还用很多经典的语言诠释他对爱的矢志不渝:“有缘人终会有缘,看一眼便越千年/回一眸就是一生”“世上的花有千万朵,万花皆美,万花迷人∕我能摘的只有你一朵/我,宁负苍天不负你∕世上的树有千万棵∕万树挺拔,万树可依∕你能伴的只有我一棵∕你,宁负自己不负我”。

他的爱情诗歌,全来自庸常的生活。然而能从每一天的庸常中写出上千首爱情诗,纵观中外古今却没有一个人做到,要么败于终成眷属后的平淡,要么死于相爱无果的无奈。但欧阳斌却是真正做到了。读他的每一首爱情诗,同样的做饭、喝酒、洗衣、想念,同样的散步、生气、睡觉,却在这里找到绵绵不绝的绝不雷同的甜蜜的味道。

比如:《左手·右手》:一个人的夜晚∕……一会儿,左手悄悄地伸出∕抱住我的左脑袋∕右手哪肯罢休∕也立即伸出,抱住我的右脑袋∕每一晚,我都是在这种左环右抱中睡去∕成了梦中的王,梦中∕我一会儿想象着左手是我右手是你∕一会儿又想象着左手是你右手是我∕我们,偶尔也斗斗嘴,何曾有过真正的生气∕我们,现在虽然生活在两地∕何曾有过片刻心的分离。在看似普通的日常里,每个字都在传递着一个少年维特的炽热情感。

再比如《怀揣一片银杏》:高铁上,我的手悄悄伸进口袋∕摸了摸那片银杏∕会议中,我的手悄悄伸进口袋∕又摸了摸那片银杏∕我只是在四周无人的时候∕才会将那片银杏拿出来,细品慢赏∕我只是在散步的时候∕才会手持那片银杏,吹起欢快的口哨∕因为口袋里装着一片银杏∕我今天脾气大好∕因为口袋里装着一片银杏∕我今天碰到谁都想写诗∕因为那片银杏是你昨天的赠品∕我就把它当作了一块碧玉、一块黄金∕贴在胸口,秘不示人。

这些调皮淘气的、动感甜蜜的、欲擒故纵的、风情万种的、百转千回的、缠绵悱恻的词语,贵在鲜活灵动。表达中蕴含一种无形的力量和动感,使陈旧的画面鲜活,使静止的物象跳跃,使暗淡的颜色明亮,使悲伤的人开怀,甚至能令死去的物体重生,一首诗歌的表达能达到这点,又怎能不令读者喜欢和动容?如果两人没有足够的情感浓度,仅凭想象,花儿开得再美,喝再多的酒,照着再昏黄的灯光,听着再悠扬的笛声也写不出这样瑰丽的文字的。

古今中外很多作家写爱情故事最美好的结局是终成眷属,随即便戛然而止,但欧阳斌打破了这个桎梏,用忠贞创造了一个传奇。你随便读他的诗,《夜》《白发》《是谁在催我十二点之前睡觉》《定制服务》《探亲》《思念》《专属一个人的浅唱低吟》……每一篇都是被情感的高温炉子烧烤过,像上釉的青花瓷,给人惊艳。双向奔赴的爱让他十分珍惜,因此“如果时间宽容了我们……让我们像两棵树慢慢变老又慢慢变青……我就准备返老还童,再变成一个孩子,或者一个傻子,还是在南岳那个牌楼的旁边等你∕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想到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们换换”,让女人“也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很意外这些情诗的意境,每个细致的句子像一幅幅打开的画面,由远及近,或由近及远,有形和无形,能看得见的物体和画面和看不见的哲思和禅意,让人阅读轻快,优美,醇厚,回味悠长。

当然这些假想终归是虚幻,他借《老了》一诗将这份三生三世风雨和岁月都斩不断的情缘带回到现实:尽管我们很避讳谈论老∕还是在不可避免地变老∕白发是实证∕我说,等还老一点点∕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做你在家的牛郎,挑水、种菜∕不想工作,只享生活∕再老一点点,趁着行走还方便∕我就带你满世界去旅游∕我要用千金买你在山水间的笑颜∕让人注目让人羡慕∕还再老一点点,我们都走不动了∕我就陪你坐在屋檐下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继续往下老呢,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在这人间消失∕我们会化蝶归去∕却因还恋着人间,归去又回来∕成为一对新鸳鸯。这些简单易懂的文字,这些鸡毛蒜皮的瞬间,被他注入了爱情后诗歌便有了甜蜜的味道;他又以诗歌喂养爱情,爱情便更有了忠贞和永恒。让人确信“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日子在相似的循环中偷偷地物换星移,却因为有爱不会让人感到孤独和绝望。年华老去又如何?那只是天地万物必然的经历。“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惟有不可救药地珍惜当下,和爱人一点点地成熟也一点点地老去便是人生最好的皈依。

欧阳斌每天往返于纷繁的世俗现场、会场和酒局,城市或乡村或景区,让他无法逃避工作带来的搅扰和干预,而这个时候,爱人便成为他抵御外界的秘密武器,让他回到安宁。他用写两地书的方式建筑内心宫殿,在他的心灵世界构筑起另一个人类向往的世界,把这么多这么深的感情交给文字,给人们展开一个爱情的童话,让人确信“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真实存在的,人们在贪婪地获取着物质的同时,仍然要对爱情保留最后的信仰。这种经历有些类似黄永玉,从见张梅溪的第一面起,70多年风雨相随,相爱如磐。

50多年的生活工作,谁不是尝尽百味?但欧阳斌从来都是往前看,并且充满了感恩:平台很重要∕没有琴,再高明的琴手也奏不出好的音乐∕没有棋,再睿智的棋手也下不出妙的棋局∕没有纸,再大牌的画家也画不出美的图画∕没有球场,再伟大的球员也只能望球兴叹∕想到我是如此普通又是如此幸运,年过半百之后∕居然能够得一块宽达9500平方公里的山水任我挥洒∕三年来,对于委派我的组织、接纳我的人民∕我始终心存感恩∕对于天天身处其中的三千奇峰、八百秀水∕我始终心存感恩。

这个时候,欧阳斌不仅仅是一个会歌吟的诗人,更是一个懂得知足常乐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