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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诗人的乘风破浪(连载作品) ——欧阳斌诗歌集《深爱张家界》系列编辑手记 2023年08月21日  来源:张家界日报

石继丽

从2012年开始,欧阳斌每天都写日志,日志的形式便是诗歌。每天的日志有六七件事不等,于是每天便有六七首诗。诗又分很多小章节,到2023年6月,他的诗歌竟然积累有了数千首,还不包括他6万多字的哲思随笔和60多首古风诗词。我感觉每一首诗都像是一束光,它们是局部的、微弱的、细小的,却又是温暖的、照耀的、真实的,能够让你触摸到的。这样的微光让我感到写作的温暖,生活的温暖,人性的温暖,它们细小而微弱地照彻着暗夜里的寒冷和孤寂,在我荒凉的心灵旷野点亮一束希望之灯。在他的笔下有很多瞬间和影子,美好的、温情的、炙热的、悲悯的、孤独的、刚强的、桀骜的、狂放的、理智而近乎残酷的……我在它们的疼痛里发现我的疼痛,在它们的孤独里寻找我的孤独,在它们的骄傲里找回我的骄傲,在他对自然、对人类、对生活的爱里感受到绵绵不尽的爱。

纵观欧阳斌的写作,纯粹的歌咏、浪漫的想象和哲思的表达是其三种最基本的方式。他的语言如同一个魔术师在表演,令人眼花缭乱又美不胜收;他像孙悟空一样打破诗歌传统的语言体系结构,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结构模式;又像一架精密的凹凸镜,不断地变化着焦距俯瞰着天空、大地、植物、动物、人类,给你呈现一个新世界;他笃信传统文化、儒家思想以及庄周的“道”,善于思考,每首诗或明或暗,景情交织,在最后几句峰回路转,狂风骤雨一般震撼你,甚至让你感到隐隐约约的疼痛,这便是他诗歌最强大的力量。而将这一切特点和技巧点石成金的,是他深藏于骨子里对祖国的忠诚、融入血脉的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对自由平等博爱的追求。

他的诗,是他所有吃进去的东西被血与火淬炼后捧出的丹。因此,欧阳斌所有的文字,都是他自己,也几乎都有阳光、土地、花朵和大海的气息,自然、炙热、幽默、智慧,悲而不戚,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语言:像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

在文学创作中,语言是通达艺术的阶梯,记录着心灵的足迹,与思考同时存在。它反对语言单纯的通讯性质,那些仅有实用性、史料性等功能而不具备审美功能的文章,显然应该被排斥在诗歌之外。

欧阳斌活蹦乱跳的诗歌语言是他怀揣的一柄短刃,给予他纵横捭阖左冲右突的实力,像《射雕英雄传》里的曲灵风一样,转眼间出手劈空掌,这是比勤奋更加难以对抗的力量。这个特点在《深爱张家界——山水人文篇》一书尤为突出,224篇诗歌中,从3001座山峰写到800条水,从珙桐写到猴子,从春天写到夏天,从东线写到西南北线,从山水写到人文,从绿色写到红色,可以说写尽了张家界9533平方公里的自然风光和人文。从他鲜活的文字里,你可以快速地阅读张家界并爱上张家界,在他身上看得见文学的汪洋恣肆和抵达远方的能力。他的语言和写法体现了一定的先锋性和实验意识,是有意和传统的表述“作对”,从而完成自己丰富的艺术想象。比如在《烟雨张家界》中,全诗分为四个章节,即云雾烟雨,作者就是通过这种具象的描述将武陵源的云和峰林的仙气飘飘的意境形象地表达出来,又以拟人、夸张、排比、比喻等多种修辞手法,让读者自觉地跟随他的叙述进入“动感地带”,纵情山水,一路清风明月。

浪漫主义是欧阳斌诗歌的第二个突出特点。他的诗意像瀑布一样奔腾在每座山峰上,在四季花开里,在桑植民歌里,在吊脚楼村庄里,在热烈的茅古斯中,在扶贫村的褶皱里,也在纵横捭阖的哲思里……让人读来远离世俗繁琐,有种世外桃源的清新感,同时他又给文字赋以刀劈斧砍的力量,让你读后有种痛快淋漓的酣畅感。《武陵源告诉你》以“石可以这样长”“水可以这样流”“云可以这样飘”“树可以这样绿”为分主题,用非常灵动的语言将武陵源经典山水推到读者眼前。“在武陵源,仰视那三千奇峰∕你会看到奇峰上那一点点绿∕那是大自然留在奇峰上的诗句∕只有白云才配将它们发表∕只有雄鹰才配将它们朗诵∕只有太阳与月亮才配成为它们精彩的标点”再比如《三姐妹峰》:这样的三姐妹∕成长花了一亿年∕着装花了一亿年∕描个眉又是一亿年∕现在,她们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立在武陵源∕她们在等人∕兄弟,千万别高估了自己∕她们在等的∕显然不是我们……这样的夸张、拟人化的语言、日常生活化的设想和幽默感给诗歌注入新鲜的血液,生动而不僵硬,清晰而不晦涩。

纵观他的诗歌写作,叙事诗相对更多一些,一首诗里有人物塑造、有矛盾冲突、有咀嚼后的箴言,需要他很强的语言驾驭能力和提炼生活的能力。他常常以景物寓喻,以静物寓喻,以动态寓喻,寓情于景于物,托物言情言志。比如《采药老人》: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贪欲∕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争斗∕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痴迷∕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疼痛∕否则,这个老人不会背着药篓∕在张家界站了三亿八千万年∕还不回首。将“采药老人”拟人化,采药来治疗“人间的贪欲”,可是“还没有采到”“人间有那么多疼痛”,可贪欲已“病入膏肓”,“采药老人背着药篓在张家界站了三亿八千万年”,采到还是没有采到?诗歌像《边城》一样,用了个开放性的结尾:“还不回首。”明天或许会采到,或许永远采不到。他的点评古人和今人系列,以及植物辞、动物辞系列诗歌中,除了塑造人物形象、铺垫故事细节外,还有独具慧眼的结论,让读者拍案叫绝。尤其是用14首诗歌演绎的14个词牌名,语言精怪,想象奇特,出其不意。

先看看《忆江南》结尾:唯独这一个“忆”字会让人陡然心酸、甚至心疼∕会让人想到,这么美好的江南∕原来也是有别离的∕原来也是要飞的∕也是易碎的。江南本来就意味着浪漫,经他的诗手一拨动,便有了惆怅、酸楚和崩裂的画面,便有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意境。

再读读《如梦令》: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听风的命令,听雨的命令∕听花的命令,听叶的命令∕听梦的命令∕却不喜欢听人的命令……这些发命令的主人是风和雨,是花和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温柔。但这群人唯独不喜欢看似宅心仁厚却残酷无情的人向自己发命令。他们像竹林七贤一样,崇尚自然,返璞归真,不畏权势,不惧礼法,“放浪于形骸之外”,这种飘逸洒脱的风神气韵恰与欧阳斌纵马江湖的“侠客”主张不谋而合,给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加涂了一层明丽潇洒的色彩。

欧阳斌的观察和体悟之所以让我们感觉到他诗歌的独到特质,正是依靠“语言”来完成的。他重视意象的运用匹配,如飘洒的“白雪”,变换的“繁花”,忠贞的“梅花”,“灯”寓喻希望,均带着一定的“洁白”“光芒”与“明亮”,披上一抹“红色”“温暖”“纯洁”的色彩,充满力量,展示人们对世界的热情与美好憧憬。而流淌在他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血脉无所不在,他成功地以现代手法和现代语言营造出了浪漫的世外桃源胜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