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跃兴
这两三年以来,因为喜欢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热爱上了书法临帖生活。为此,我购买了不少字帖、碑帖。有篆书方面的,也有隶书方面的,以及汉碑魏碑方面的帖子……
对于书法,我是初学者,对于书法的一些知识诸如用笔、笔法、点画、结字乃至章法等等,可说是一切从头开始学习。
对于书法艺术,或者要写好书法,古人的论述颇多。清人周星莲的《临池管见》谈到初学者如何临帖:“初学不外临摹。临书得其笔意,摹书得其间架。临摹既久,则莫如多看,多悟,多商量,多变通。余尝谓临摹不过学字中之字,多会悟则字中有字,字外有字,全从虚处着精神。”对于初学书法之人在方法、心得、体会方面很有帮助。
按照他们的经验,我自觉地把临帖当成了自己的日课,相信“字怕练,马怕骑”“拳要打,字要练”,只要坚持不懈怠就能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
古人论书法艺术虽然是由多方面因素所决定,但优秀的书法作品,最主要的是植根于生活。书法史上那些流传千古的书法杰作,都证明了这点。
东晋大书法家、“书圣”王羲之,有个特殊癖好——养鹅。他认为养鹅不仅能陶冶情操,还能从观察鹅的动作形态中悟到一些书法理论。最重要的是,他从鹅的体态、行走、游泳等姿势中,感受到了书法运笔的奥妙,领悟到书法执笔、运笔的道理。他认为执笔时食指要如同鹅头那样昂扬微曲,运笔时则要像鹅掌齐力拨水那样自如,这样才能够全神贯注于笔端上。看来,他能够创作出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绝非是偶然的。
据说被称为“画圣”的唐代大画家吴道子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懒于作画,被称为“剑圣”的唐朝大将裴旻为之舞剑,“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下,观者数千人,无不悚栗”(《独异志》)。于是,吴道子兴起,挥笔画于壁间,由此,剑画合一,成为千古美谈。
唐代书法家张旭尤擅草书。张旭曾自言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而得其神。杜甫诗《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即记载张旭见舞而书艺大有长进之故事。
在明代文学家徐渭诗作《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器》中,“大娘只知舞剑器,安识舞中藏草字。老颠瞥眼拾将归,腕中便觉蹲三昧。大娘舞猛懒亦飞,秃尾锦蛇多两腓。老颠蛇黑墨所为,两蛇猝怒斗不归”描写的就是张旭(老颠)通过观剑悟得书法技艺。有评论说,张旭的艺术高度,来自从大自然到人类社会生活的哲学体悟,将自然人生之“道”,完全贯穿于书法行为之中,从而使草书艺术达到与道并行的境界。张旭勤于观察客观事物,善于将客观的自然物象与个人的主观情感结合起来,在继承前人书法成就的基础上,加以创新,从而使得自身的狂草艺术修炼到高峰。
唐朝陆羽在《释怀素与颜真卿论草书》中记载有一段唐代两位书法家怀素和颜真卿的对话。颜真卿说:“师亦有自得乎?”怀素说:“吾观夏云多奇峰,辄常师之,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又遇坼壁之路,——自然。”颜真卿说:“何如屋漏痕?”怀素起,握其手说:“得之矣!”这段文字,提出了“坼壁路”“屋漏痕”等著名的书学概念。怀素自言学草书,从“夏云多奇峰”中悟得气势和姿态之美。他又从旧墙壁的裂缝坼路悟得了书法的用笔,即——如同自然形成,丝毫不见人工的安排。
而颜真卿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的《祭侄文稿》,追叙了常山太守颜杲卿父子一门在安禄山叛乱时挺身而出坚决抵抗,以致“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取义成仁之事。《祭侄文稿》通篇用笔之间情如潮涌,书法气势磅礴,纵笔豪放,颜真卿书写《祭侄文稿》时是既愤怒又悲痛,成就了天下这幅流芳百世的作品。元代陈绎在《翰林要诀》里说:“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即气郁而字敛……情有重轻,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深浅,变化无穷”,可谓至理。甚至有人说,《祭侄文稿》是独一无二的,能供人学习的仅仅是书法的技巧,那种情感是学不会的,即使最高超的临摹,也不会有那个味道。
黄庭坚是北宋中晚期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他曾评价自己:“在黔中时字多随意曲折,意到笔不到。及来僰州(今宜宾),舟中观长年荡桨,群丁拔棹,乃觉少进,意之所到,辄能用笔。”他在乘舟观众人水中划桨悟得“荡桨笔法”,终自成一家,尤以骨势开张,大气磅礴的行草书名满天下。
与此类似,米芾的《吴江舟中诗》也完全是从生活中来。《吴江舟中诗》描述了这样的情形:吴江江上逆风行舟,许多工人来牵拉,因太吃力,船工“百金尚嫌贱”,后来增加工钱,终于“一曳如风车”加速前进。但船工们“叫嗷如临战”,可见与大自然搏战的艰辛。处于晚年的米芾,正是在这种情境下,一字一字,感同身受般地写下了那幅《吴江舟中诗》老辣的精品力作。
刘熙载在《艺概》里说:“学书者有两观:曰观物,曰观我。观物以类情,观我以通德。”许多书家为求书法精进可谓孜孜矻矻,像苏东坡所说做到了“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但书艺仍停滞不前,就是忽视了“观物”“观我”的生活体验和感悟,忽略了练习书法的根本。总之,学习书法不止追求的是“字中有字”,更应看重“字外有字,全从虚处着精神”这些“书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