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红生
小满过后的节气不叫大满,而是直接以农事命名为芒种。芒种一词最早出现在《周礼·地官》中:“泽草所生,种之芒种。”意思是说,只要能长草的水田,都可以种麦子或者稻子。当然,这里读作芒种,泛指长着芒刺的各种谷物。《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农谚也说:“芒种芒种,忙收忙种”。芒种一头连着收,一头连着种,有芒的麦子要收了,有芒的稻子可种了。所以,农民干脆把“芒种”称为“忙种”。如今的“三夏”正是这些事。
夏日的阳光盛满热情,借着南风几乎一夜间吹黄了麦子,麦芒如针,闪烁着光芒。麦粒饱满坚实,田野弥散醇熟的麦气。芒种一到,一声号令“开镰喽——”即刻发出,热火朝天的麦收便拉开帷幕。正如白居易《观刈麦》诗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记忆中,儿时家境贫寒,父母含辛茹苦地维持全家生计。芒种前几天他们就把镰刀磨得锋快,天不亮吱呀一声门开了,趁着气温凉爽去割麦。“芒种到,无老少”,那时学校会放忙假,因为我还小,只能做做家务、拾拾麦穗。随着年龄增长,力气也有了,就帮忙收割麦子、推车运麦、翻晒麦粒等。母亲手把手教我割麦,慢慢地掌握了要领。我一手拿镰刀,一手揽麦子,而不是去抓麦子,抓顶多一小把,揽是手臂上有个顺带的动作,这样边裹边割,然后一小堆一小堆摆了一地。麦田热烘烘的,麦秆、叶、芒不时地划在手、胳膊和脸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又刺又痒。我只割了几垄,就腰酸腿疼。麦收若遇到阴雨天,容易倒伏、发芽和霉变,形成“烂麦场”。因此,家家户户都在“抢”,抢割、抢运、抢脱粒,颗粒归仓。
“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收”与“种”迅速转换着。麦田旋即进行翻耕、灌水、耙田,白亮亮的,有点晃眼。现今多半是机插秧或旱播秧,而过去都是手插秧。一把把秧苗,天女散花般地抛向水田。先用尼龙绳国定好每趟秧的位置,乡亲们像鸡啄米似的,灵巧飞快地插上了青秧。移步时双脚不离地拖着后退,以保持直行,不然秧会插到脚窝中。一行行娇嫩的苗看似不在一条线上,不需多日,自然会成一条条笔直的线,点点淡绿也成片片深绿。“一把青秧趁手青,轻烟漠漠雨冥冥。”乡亲们如神奇的调色师,金色的麦浪至此已变成绿波荡漾的秧田,渐渐融入夏日绿意葱茏的主色调。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梅雨,是冷暖气团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相持的结果,因发生在梅子黄熟的时节,所以名曰梅雨。梅雨是一种丰厚的赐予,“农以得梅雨乃宜耕耨”,故谚语云:“梅伏两场雨,有面又有米”。人们在劳作之余,将青梅酿成梅酒,酸酸的果香甜起来,醇美的香气萦绕在舌尖。尤其在忙了一天后喝上一口,那甘美的滋味悠长悠长。青蛙们喜欢雨,喜欢在秧田中酣畅地合唱,起伏跌宕的节奏,和着时急时缓的雨,一直唱到稻花香,报告着秋日的丰收。听蛙们歌唱,是一种野趣,仿佛能嗅到白米饭缕缕香气。
芒种不止有麦香,还有满院清香。石榴花似火,月季花吐芳,凤仙花绽蕾,凌霄花攀上了屋檐。栀子花静静地开放,洁白如玉。摘一朵别在胸前,幽香沁人心脾。“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水珠在鲜嫩的荷叶上滚动,几条鱼在游动,惊得憩息在荷上的蜻蜓拍拍翅膀飞了,可绕个圈又回来了。牵牛花姹紫嫣红,如一只只小喇叭,吹响了进军盛夏的号角。
身处芒种节气,我既被仲夏的风情所迷醉,更被充满劳动激情的场面所感动。 芒种的芒,是麦芒的芒,也是如芒在背的芒。我们要把握时机,顺时而动,如谷物之芒,闪人生之光。芒种的特点是忙,忙而不盲、忙而不茫。在忙碌的人生中,我们也应不盲目、不迷茫,在收获的同时播种希望种子,向着既定目标踔厉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