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卜茂华

五月三十日，上午八点，我、小谢、四弟三人，上了四弟的吉普车，由张家界吉大校区出发，前往湖北鹤峰县云梦村，去探寻溇水源头。

为什么要去找寻溇水源头？这是我四十七年前就有的愿望。一九七五年元月，我被招收为湖南省水文总站测量工人，就近分配到湘西自治州水文分站红花岭水文站工作。红花岭水文站是监测溇水水文的重要控制测站，地处溇水中游起始段，正处在全长二百五十公里溇水的中间节点。我在这里工作了️四年九个月，从二十一岁至二十五岁多，我把青春奉献给了水文事业。感恩溇水河，优良的水质使我身体健康，秀丽的景色让我学会审美；汛期凶猛的洪水教我如何临危不惧；平时，平静的碧水让我从容淡定。在溇水河，我学会了测量水文的熟练技术，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测量工人，受到全省表彰。后来，成为水文站的负责人。我掌握了划船技能，可以划一叶扁舟出没惊涛骇浪之中。在溇水河，工作之余我始终坚持冬泳。那四年，我的身体格外强壮，从未生病。溇水是鹤峰、桑植、慈利三县人民的生命河，更是曾给我洗礼给我锤炼的母亲河。我深深地感恩溇水河。从到水文站那一天，我就想到溇水发源地鹤峰县城去看，去探寻源头。但是，当时受各方面条件的制约，一直到一九七九年八月，我考上大学而离开，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四十四年间，也没如愿。

今天，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从张花高速转张桑高速，在桑植西站出口转上省道，经洪家关、桥自弯、凉水口、沙塔坪，沿途风景优美，满目翠绿，各种农作物尤其玉米长势良好，路旁金黄枇杷满枝。此等情景，使人心旷神怡。桑植县人民通过辛勤劳作，大地处处喜结硕果。在八大公山脚下的七眼泉处，看到“澧水源”的石碑，是黄永玉先生所书写。澧水也是桑植、慈利、石门、澧县人民的母亲河。我们在这里流连，欣慰，感恩。从五道水始，群山高耸入云，森林茂密，都是原始次森林，风景十分优美。经过鹤峰境内的太平镇，十来公里，便到了鹤峰县城。

此时快十二点，我问宾馆服务员，去云梦村要多长时间，她们说约一个小时。我们立即出发，由导航指引，沿溇水上溯而行。一会儿就上了挂壁公路——在悬崖峭壁边缘开挖的公路，离谷底溇水五百米，往下看，头晕目眩。但是路宽，路面很好，是炒砂路，只要专注开车，不会有危险。路边有多个观景台，可以停车观景。我们先后在两个观景台俯瞰河谷，两岸悬崖高逾千米，溇水在山脚蜿蜒曲折，如碧玉腰带，如此胜景，尽收眼底，美不胜收。在下堰坪村一排桥柱处，导航指示左转经一狭窄涵洞上山，我们不自信是否走对路，停车去问路旁一大妈。大妈七十多岁，口齿清晰，说应该由涵洞上山，翻过高山，再下到河边，可到云梦村，就可以到溇水源头了。她坚定自信的语气，给了我们底气。上山的路是水泥路面，但十分狭窄，仅能一车通行，弯多且陡，很是难行。我和通行的小谢都担心会车困难，好在四弟的车是越野吉普，他技术也好，艺高人胆大，一路东弯西拐，上了千米高山。在分岔口，遇一骑摩托车的周姓年轻人，说：“我就是云梦村的，你们跟着我。”于是，跟着他在高山烂泥路上又跑了十来公里，下午两点，终于到了云梦村村部。我看到，这儿却写为：云蒙村。

我们下车，看村部公示栏。这时，一辆皮卡车从里面开出来，见到我们停下。司机下车和我们打招呼，自我介绍姓李。我说：“你就是李国凤书记？”（我刚看公示牌，记得书记的名字）。他忙点头，说：“是！”李书记五十多岁，中等偏小个子，看起来十分精干。我们说明了来意，他很热情，要给我们做午饭。我们说饭不吃了，先去看源头。同时也咨询他：“书上、官方资料都注明这儿是‘云梦村’，为什么写的‘云蒙村’？”李书记答道：“原来一直是云梦，但是七年前当时的村支两委改为云蒙。我们建议改回云梦，云梦富有浪漫情怀，文化内涵丰富。”他还说，这事会认真给乡党委政府汇报。他带路，我们跟在其后，前行两公里，便到了溇水源头。山谷之中，一条小溪翻着白色浪花奔腾向前。我细细算了下流速，此刻的泉水，不出十二小时便可流到慈利县饭甑山下与澧水汇合，真正的朝发夕至。然后，这股溪流，会随澧水入洞庭，进长江，再汇入东海，成为世界海洋的一部分。

多么富有生命力的溇水源头！我怀着虔诚，鞠身捧起泉水，细品入喉。这泉水，甘甜沁心。这不仅是人间的清泉，也是天上的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