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庄

曾经问过一个好朋友：“你说‘掩卷’是什么意思？”他想了好一会儿：“‘掩卷’大约就是闭卷考试那个‘闭卷’的意思吧？”“那你说‘开卷’和‘掩卷’有什么区别？”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在上面抄，一个在下面抄。”

当然，这是玩笑话。古汉语词典中解释“掩卷”就是“把书合起来”的意思。

读中学时，老师曾要求我们无论什么时候手里都要有一卷资料，有空了就拿着多看看。但遗憾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提高成绩的学生不在多数。老师们坚信古人云“开卷有益”，但没有学到古人们“开卷有益”之后的“掩卷而思”。

古人们会开卷，更会掩卷。李白就写过：“片言苟会心，掩卷忽而笑”，苏辙也说：“书中多感遇，掩卷辄长吁”。古人在开卷读书后掩卷片刻，为心中的感悟留下片刻空闲。

开卷是为了吸收书中的知识，但只是一味地开卷只会把人变成一个装有学习资料的硬盘。而掩卷是为了把看在眼里的知识化进心里，从而变成个人的文化修养。这样看来，一时的“掩卷长太息”要比单纯的“读书机”好得多。

偶然听到过一所中学中一个同学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在历史科目的考试中，有一位同学在回答：“请简述鸦片战争对近代中国的影响，并谈谈你自己的看法与感悟”这一个问题时，才刚写了两条就难忍对那段屈辱历史的悲伤，当即离开考场跑到花坛边痛哭。最终，他的历史得了一个较低的分数。

有些同学说：“我们每天都在学习鸦片战争啊，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呢？”其实不然。对于每天重复记背的知识点，我们早就没有了情感，脑海中剩下的只是大段冷漠的文字。你肯定可以一字不落地写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和“落后就挨打”这样公式化的感想。但你有没有真正地掩卷想想书上并没有写到的那段屈辱呢？有没有切身体会到清朝政府的无能呢？开卷机械记忆的听话的好学生有很多人，但掩卷抚膺长叹又泪如雨下的学生只有那一人，那么他是真切感受到民族的一份痛了。

古人有言说读《陈情表》和《出师表》“不下泪”的人，可谓是“不忠不孝”。因为古人在读书时常常合上书想想，读到情深之处更是反复地朗诵，在开卷与掩卷中不断循环，才体会到了那一份深切的“忠”和“孝”。倘若以这句话要求现代的秀才们，那恐怕是找不出几个忠孝之士了。为什么呢？且不说我们课后究竟会不会开卷这个问题吧，走读就是一天中难得的开卷时刻，但我们的开卷和掩卷就局限在书中的字句，根本没想过作者写这篇文章的感情。那上课呢？上课同学们就是“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老师把课件在电脑上点得飞快，同学们听到的仅仅只是文章大意，哪来的什么“掩卷得思”之说？

好的文章其实很多，不仅仅局限于《陈情表》和《出师表》，只要用心在掩卷思考的工夫上，文章的情感就变成了心头的情感。《登幽州台歌》把旷远的意境和个人的不得志并列，你又怎么感受不到陈子昂的怀才不遇？《离骚》的“长太息以掩涕兮”是屈原的忧国忧民。《将进酒》的豪迈洒脱是李太白对人生潇洒的态度。掩卷片刻，文章的魅力自在其中。

在高中时，曾有过一个教语文的班主任，他上课的风格就和其他的语文老师不同。他几乎不用课件，也不在黑板上为我们做文章思维导图，就是打开书本讲，带入情感讲，仿佛是重现一片意境把同学们泡在其中。讲到情感激动时就手舞足蹈，讲到情感低沉时就摘下眼镜擦擦泪光，一节课下来，听到的语气词比课文还多。他的课堂重在“掩卷而思”，而不是单纯的“开卷有益”。记得上《琵琶行》时，老师深情地讲授了那一段描写音乐的文段，让很多不爱语文的同学都仿佛听到了那一段千古绝唱并沉醉其中。后来老师觉得单纯的“掩卷”还不够过瘾，又在晚自习为我们补上了李贺的《听颖师弹琴》。这篇文章书上没有，几乎是“弃卷”了，但我至今还记得“无以冰炭置我肠”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慨。

“开卷有益”这是却不可否认的，但是我们希望的是更多的人可以“掩卷得思”。这样看到“大江东去”时，我们就不限于“好啊”这样一句赞美，更可想到“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