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续坤

准确地说，在上大学之前，我是不知道“锦鲤”这个词语的。偶尔在城里的亲戚家拜年时所见的观赏性鱼类，全部用“金鱼”来“一言以蔽之”。那时，我已经读过俄国作家普希金的童话叙事诗《渔夫与金鱼的故事》，并从中明白了一个浅显却又深奥的道理：不劳而获是错误的，贪得无厌是可耻的。

很显然，在“金鱼”与“锦鲤”的认知上，我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从外观上看，两者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笼统地用“美轮美奂”来加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而事实上，锦鲤是鲤鱼的变种，金鱼是鲫鱼的变种，这在原种上有本质的区别。其次是尾巴不同，一般锦鲤为单尾，少数为双尾；金鱼通常为双尾，有的变异品种甚至有三尾或者四尾。再次表现在胡须上，锦鲤一般有须，而金鱼则无。此外，两者在体型上也大相径庭，一般成年的锦鲤体型比金鱼要大很多。

金鱼有“草金”“红龙睛”“鹤顶红”“水泡”“黑寿”等5个代表性品种，尽管它们都五彩斑斓、体态优美，在水中堪称“美丽的公主”，可我总觉得用“金”字来总括，远没有“锦”字那么吸人眼球——“锦”的本义是指有彩色花纹图案的丝织品，《仪礼·聘礼》中就有“皆奉玉锦束请觌”的句子；后用来代指花样多而美好的东西，《文心雕龙·才略》有云：“一朝综文，千年凝锦。”还用作形容词，指色彩鲜明艳丽，如“锦瑟”“锦鸡”等，“锦鲤”自然也在其中。

如果说金鱼具有阴柔之美，那么锦鲤则彰显阳刚之气，其体型圆浑有力，色彩斑斓，游姿豪迈，从容不迫，颇具王者风范，堪称观赏鱼之王。我特意留心过锦鲤的色彩，有一到数种颜色，其中最主要的有白、黄、橙、红、黑和蓝这几种。其图案根据颜色的不同排列组合，有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但最养眼的是头顶的圆形小斑点和背部阶梯石状的图案，故而人送锦鲤以雅号：“水中活宝石”“会游泳的艺术品”。无怪乎唐朝的陆龟蒙亦写诗赞曰：“丝禽藏荷香，锦鲤绕岛影。”

我对锦鲤之美最有感触的地方还是在苏州。且不说园林的山水写意艺术，建筑的庄严典雅特色，花草的点缀装饰氛围，单单那三五成群游弋在亭亭荷叶间的锦鲤，就让众多的游客迈不开腿了，他们纷纷拿起相机和手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个不停。我也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听到响声，它们划动着优美的曲线，悠哉悠哉地围拢过来，张着小嘴似乎在向我觅食。由于没有提前准备，我的手上空空如也，但我还是将食指插入了水中，没想到这些锦鲤也许是司空见怪了，竟然没有一点胆怯的意思，将我的食指吮吸了好几下，那种痒痒的感觉如猫抓心，反而吓得我赶紧将手指抽出了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泛起，聚拢起来的锦鲤开始四散开去，我觉得这真是一首灵动的诗，甚至认为，苏州的园林如果缺少了这些嬉戏互逐的锦鲤，那将是呆板的、无趣的、沉闷的，锦鲤俨然成了整个园林的“诗眼”。

由苏州园林中的锦鲤，蓦然使我想到了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这“鱼”可是锦鲤？这“鱼”是否真的快乐？答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借助这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写作手法，表达了抚今追昔、伤时感怀、心忧家国、思亲念旧的真切情感。倒是苏东坡的“若信万殊归一理，子今知我我知鱼”，颇具禅意与哲思；这杨万里的“我乐自知鱼似我，何缘惠子会庄周”，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我觉得意境最美的，还应该是宋朝薛利和的“雪鸥卧听禅僧磬，锦鲤行惊钓客船”……

除了赏心悦目的高颜值，锦鲤自古以来还被视作是财富、和平、友谊、幸福、地位的象征。有着如此美好的寓意，你是否为之怦然心动了呢？如果有闲情雅致，不妨在家中也养三五尾瞧瞧，到时相信你一定会有所乐，有所思，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