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 舟

钱钟书先生是我国现代著名作家和文学研究家，也是我国首屈一指的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看他的《宋诗选注》，浏览他的《管锥篇》，让人折服于他语言文字的幽默、机智和天资聪慧，称之为天才也不过分。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钱钟书先生之所以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根本原因却在于他读书研究学问的时候，下过一番常人不及的“笨功夫”。

据杨绛一篇文章回忆：钱钟书先生爱读书，不仅读，还坚持精读做笔记；不仅读一遍两遍，还会读三遍四遍，笔记上也不断地添补。钱钟书先生做笔记的习惯是在牛津大学图书馆（Bodleian——他译为饱蠹楼）读书时养成的，因为饱蠹楼的图书向来不外借。到那儿读书，只准携带笔记本和铅笔，书上不准留下任何痕迹，只能边读边记。做笔记很费时间，钱钟书做一遍笔记的时间大约是读这本书的一倍。钱钟书说，一本书，第二遍再读，常会发现读第一遍时有许多疏忽，最精彩的句子一般要读几遍之后才发现。钱钟书爱买书，多数书却是从图书馆借的，他读完并做完笔记，就把借来的书还掉，自己的书则随手送人。他这种边读书边做笔记的习惯保持了终生。

钱钟书读书的“笨功夫”，需要非同一般的精力和毅力去支撑，表面上显得费时和笨拙，实际上恰恰是一种人生智慧。因为钱钟书读书下的工夫深，每一本书的精华都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做学问、写小说时，那些昔日阅读过的知识自然纷至沓来，让他得心应手、左右逢源。《围城》里许多精彩的比喻都是从书里演化而来，而且用得天衣无缝，如果钱钟书不曾下过“笨功夫”，就算他读过了那些书，也很难做到从容潇洒，信手拈来。

现在的人非常讲究“读书方法”，报刊上连篇累牍介绍如何花最少的时间读最多的书，有人甚至把中外名著编辑成所谓的“缩写本”，供那些没有作深度阅读的人附庸风雅。这样的读书法比钱钟书读书的“笨功夫”，效率自然是成倍地提高了，只是阅读的质量却很使人生疑。

一个社会永远不会缺少投机取巧的人，投机取巧非常轻松，真正缺少的倒是心甘情愿下一番“笨功夫”的人，因为一个人选择了下笨功夫，也就选择了与艰难为伴，与寂寞为邻。然而，一个人学问要做得深，眼光要看得远，却需要“笨功夫”来推动，只有狠下“笨功夫”，才能提供厚积薄发的条件和底气。岁月流逝，大师已逝。但钱钟书先生读书的“笨功夫”，却给予我们以启示，读书做学问如此，干别的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