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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杜鹃花开时 2022年05月23日  来源:张家界日报

□覃正波

“归归哦,归归哟——”

杜鹃鸟那情深意长、凄凄切切,无休无止地啼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每年的春天,万物复苏,大地葱茏,杜鹃鸟就从南方回归故里,故乡连绵起伏的高山里就有无数只杜鹃鸟成天到晚啼叫,直到喙皲声裂,鲜血滴淋。它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无人解的哀愁,深知回归也只是暂时的,在天凉风寒的深秋就会迁离。

在所有飞禽走兽中,我最牵挂的莫过于杜鹃鸟了。尤其是背井离乡的我,更是将它作为一种思乡情结,浓缩在灵魂深处。那声声催归,让游子心酸的信使,孤独飘泊而执着坚强的杜鹃鸟,每闻它的叫声,我就顿生思乡、自省的情愫,怅怅然、茫茫然。

高山流水,终有知音。杜鹃花就是专为杜鹃鸟而绽放的。阳春三月的某个深夜或某个清晨,只要听到“归——归呵——”那平日里娴静得近乎无动于衷的杜鹃花儿,立时盈盈地昂扬着头,灿灿地笑醉了眼,羞羞地涨红了脸。这是一个漫长的秋冬,无数个昼夜的期盼和思念啊!似乎在一瞬间,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一齐“刷刷”怒放,红透了山峦,绵绵延延,巍巍峨峨,如一座座烈焰滚滚的火山!那殷红的火苗哟,在春风中舔动、在艳阳下灿烂!那是积蓄了半年来,不,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全部情感的积聚爆发,是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爱的表白。如此的魄力和魅力,怪不得人们又感慨地称之为“映山红”呢!一生中能有这样的知已,再多的艰难险阻,再大的委屈和伤痛,都算不得什么!

杜鹃尚能如此,而人呢?贺知章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是有所作为的,也算得上是荣归故里了。而许许多多的离家者,就如我,非但没有什么成绩可言,反而被外面的风沙打磨得面目全非。别说故乡后生的小儿不认识,就连曾亲密地直呼自己乳名的长辈和儿时的玩伴也生疏了,似乎有了隔阂。

我立于城市和乡村的分界线上,似乎无所不属,又似乎无一所属。自己何尝不像南来北往,一声声唤归,却不知归宿何处的杜鹃鸟呢?我深爱着山里人的质朴、勤劳和坚韧,并以此为荣,但有一天却发现,自己已被一直视为最亲的山里人,视为“客”了。

我变成他们眼中的“客”了。

我像一只水中的浮萍在尘世间漂来漂去,似乎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里,我何尝不是一只杜鹃鸟,期盼归来,面对生存的选择,又不得不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的日子里不断迁徙。用乡里人的那份执着,在城市大街小巷,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找寻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

又是杜鹃花开时,故乡那漫山遍野的红啊,在热情地召唤我。我像一只孤独的杜鹃鸟,在繁华的都市向故乡的方向,遥遥地传去长鸣:“归——归哦——归归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