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鸿

是先有诗还是先有鸟？翻开古诗读本，醉然陶然之中，就仿佛觉得鸟儿是从古诗里飞出来的呢。那么多妙笔生花的诗人，留下那么多千古传诵之作，其间鸟语啁啾，一片清脆，鸟儿的翅膀浸染着古诗的光芒，追逐太阳翱翔，在绿色的大地上舞蹈和歌唱。

看，扑面而来的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诗人陶渊明的诗句：“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正是早晨呢，“青山忽已曙，鸟雀绕舍鸣。”悦耳鸟声将你拉出门去，但见“鸟度时时冲絮起，花繁衮衮压枝低。”好个春天呵，可别错过，怡游去吧，“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原来转弯即是水边了，绿坪上点着晴光，继续走吧，快看：“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怎么，就到秋天了？秋天的潭澄碧着，真有些累了，坐会吧，“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且在这里忆一回春：“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这古诗人作诗时是份怎样的心境呢？但继续走吧，别把你引入苍凉了，可知“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山林呵，“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是秋蝉吗？蝉呵，我不可跟你说冬天的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到那时，是谁来江边钓一会雪呢？身边的雪被下，正暖着春麦的芽。

说说白鹭吧。“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春正盛，白鹭从湖上飞来了，飞进了我们的田园，“更被鹭鸶千点雪，破烟来入画屏飞。”我们的田园，劳动者的田园，画屏的田园，白鹭，你是画中的写意，画中的诗眼！看，不觉你就飞入夏天了，“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还有黄鹂，还有莺呢。

“新莺隐叶啭，新燕向窗飞。”莺藏在嫩叶下啭呀啭，可神呢，你看：“莺鸣一两啭，花树数重开。”莺呀，我要去看新山了！你陪我行吗？真好，“徐行不知山深浅，一路莺啼送我家。”倒叫人怜起古时和今时的思妇了，“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黄莺儿，莫啼了，归来很倦，我也要枕上作梦了。

我可不偏心，在“古诗”林中穿行，所有的鸟儿都注目，都钟情。譬如江水上，“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譬如拜访客人，“怪见溪童出门望，鹊声先我到山家。”譬如小酌对饮，“屋上春鸠鸣，林边杏花白。”还有呢，“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还有呢，“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鸣。”还有呢，“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鸦背夕阳尽，柴门暮色初。”“乡心正无限，一雁度南楼。”……

众鸟从“古诗”中飞出来，扑棱棱地，又飞又唱，把诗人和读者的欢乐带上天空。像黎明一样清新，像童心一样纯真。在林间，在田园，在湖边，在花前，在屋檐，在耳畔，在心尖……伴随着人们劳作和休憩、娱乐和梦境，把流泉般的柔和曲调倾泻在少女侧过的、朦胧欲睡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