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亚

“余老师好！”“余老师早！”每天，这一声声地问候都让我这个支教老师倍感幸福。于我，和你们同在的每一天，都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去年那个清朗的9月，我又一次来到茅岩河镇中心学校支教，再一次挑起九年级两个班的语文教学任务。不偏不倚，让我遇见你们，机缘巧合，竟成为你们的班主任。就这么顺其自然的与你们有了交集，有了那些或闹或恼、或泪或笑、粘着花香的时光，有了那些或“物理”或“化学”的反应，还有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每个相伴相依一起努力、一起成长的华丽转身，都是我今生春暖花开的幸福！将在我离开后的日子里发酵、沉淀，成为我人生中最美的回忆！

那是开学第一天，我记得你们毫无情面地给我来了个“下马威”。那天学校安排卫生大扫除，铃声响后，我走进教室，却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六个同学，尽管最后我毫无怨言独自一人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这似乎并没有打动故意躲在寝室姗姗来迟的你们。因为前任班主任的突然调离，我能理解你们对我这个“入侵者”的疏离甚至敌意。接下来，你们和我每一次“较量”，不但没能“赶走”我，反而让我们相识、相知、相亲、相爱起来……

班长黄伟，大名鼎鼎，居然是大家都怕你！可我仍然决定任命你当班长，因为你的“威信”，还有你不容忽视的组织能力。我相信以后大家会因佩服而“怕”你！这一举措似乎让你这位漫不经心的“班长大人”有点意外，尤其是当我要你确定其他班干部名单时，你脸上的惊讶无处可藏。这个决定并不被科任老师看好，可我愿意信你一回。我尝试着去“雕琢”你，只想打造不一样的你，让你把骨子里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信任开出一大束花来。

我委你重任，便常常跟你“以德服人”地交流。你嗜篮球如命，我跟你“约法三章”。因为遵守承诺，你变得越来越有担当，有责任感。你记忆力差，背书常常落在最后。我发现你开始躲在被窝里不眠不休地背记，甚至躲在教室角落里偷偷流泪。要强的你，开始为中考焦虑、迷茫，可是你越急越背不来。你告诉我:“作为班长，怎么能落在别人后面呢？”我为你的心智成长感到欣慰，我语重心长地开导你:“没有人随随便便就成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足，班长也不例外，别怕！”我轻轻地抱抱你，只为告诉你，挫折需要你独自面对！你的成长，谁也代替不了你！

10月，学校召开了运动会。这是你们初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大家都很珍惜，也都很拼。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你们，表面上无所谓的我，心里其实还是挺着急的。丢啥都不能丢了士气！“看着吧，我们一定能夺得冠军！我相信你们的实力！”站在起跑线旁，我为你们呐喊助威；终点线处，我拥抱着满心自责的运动健儿，安慰道:“重在参与！”“老师，我明天在跳绳比赛中一定拿第一！”“老师，我们班的重量级选手还没出场呢，您莫急！”也许是怕我失望，孩子们纷纷跑来安慰。在激烈较量的运动场上，我们最终夺取第一的好成绩。三年来第一次打败强有力的对手，第一次扬眉吐气。孩子们欢呼雀跃，将我团团围住！看着那张张激情飞扬的面庞，我忽然发现，原来支教路上的那束光，竟是我们相互的鼓励与陪伴！

期中考试很快逼近， 天气转凉，可教室里的温度却在一天天攀升。“老师，您中午也去睡睡吧！我们保证听话。”“老师，我感冒了，头有点疼！”“老师，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背书！”每天清晨，准时和你们一起起床出操；夜晚，陪伴你们挑灯夜读。一起接受失败的挑战，一起分享成功的快乐。我很快成为你们眼里那个可信赖的老班！也成了你们嘴里那个爱唠叨的“妈”。自从被你们发现周末只能啃方便面后，你们总惦记着给我带蔬菜和鸡蛋；自从被你们知道我犯低血糖后，我的案头书桌从此被你们塞满不同种类的糖！那流淌在舌尖的甜哟，就像盛开在初夏的栀子花一样芬芳。

11月，班里的特困生小强同学没来上学，我急得和学校领导一起去家访。孩子的家神堂坪村是茅岩河镇最闭塞最贫穷的地方，一天就一趟班车。那是一个困难的家庭，妈妈因癌症过早去世，欠下的巨额债务至今还没还上，目不识丁的爸爸如今又患脑瘤无钱就医。每月500元的低保，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爸爸无奈之下只得留下哥哥小强在家干活，让妹妹继续读……我们接走小强时，瘦弱得像一页薄纸片的父亲，硬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颤抖着身子跟我们挥手道别。羸弱的背上那一绺在风中抖动的破絮，模糊了我的双眼。此刻，我才真正感到“三区支教”的使命是多么重大。

由于营养不良，15岁的小强身高还不到一米五。之后在学习和生活上，我们大家一起伸出援手帮助小强。我鼓励小强说:“在苦难面前，老师希望你成为‘打不死的小强！’只有战胜苦难，你才能成为生活的强者！”或许是出于珍惜，或许是因为感动，后来，小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多了，成绩也渐渐有了提高。期末考试，我给他颁发进步奖时，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跟其他同龄人一样的东西——自信和快乐。

转眼间到了岁末，天气越来越冷。清晨的浓雾里，“一、二、三——四！”嘹亮的口号声响彻校园，呼出的团团白气，很快就在你们头顶结成一层白霜。凛冽的寒风肆意掀开你们单薄的衣裳，凌乱了你们的发型，风中传来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晨跑完后马上就是体能训练，女生跳绳，男生引体向上。总有偷懒的男生悄悄往队伍后挪。可最终还是敌不过我“温柔”的注视乖乖上杠，那涨红的脸庞，那豆大的汗珠，还有手掌心那狰狞的血泡……硬起心肠让你们坚持完最后一组训练。上药，包扎。“咝——老师疼！”“呵呵——长出茧子就不疼了！”看着手心里的那抹殷红，强忍眼底的冲动，我忍不住问：“明早体训需要请假吗？”“不了，我还只能做两个引体向上，离目标还远着呢！”尽管眼中有泪花闪烁，但那坚定地回答，让我知道有一种叫“成长”的东西在每个学生的心中潜滋暗长。

夜深了，教学楼仍然灯火通明，那是温塘学子在题海鏖战，沙沙的写字声真像一首动听的小夜曲。怕你们又打疲劳战，我只得再三催促，你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教室。“晚安！”有同学回过头来对我说。我愣了几秒，才恍然回过神来，“晚安！”我对着满教室温暖的空气喃喃低语。我想:从明天起，我要记得每天晚上跟你们互道晚安！从明天起，我要记得，每天早上跟你们说“你早！”从明天起……

2022年，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在中考路上，很快进入了倒计时。每一个书声琅琅的早晨，每一个奋笔疾书的黄昏。谢谢你们——39位如花少年盛装莅临我的生命旅程！谢谢你们——伴我一路风雨一路歌。奋力追赶中考的脚步，35天、30天……偶尔回头，发现校园里的香樟树不知不觉已换上黄绿的新装。我常常站在树荫里看阳光下飞奔的少年；驻足走廊看嬉笑打闹的你们；踏上讲台，我用目光轻抚每一张青春的面庞，将你们一一藏在我最柔软的心房。“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我对你们每一个人的中考承诺。当日历又被掀开新的一页，我总是在心底默默地对你们说：“加油！”

“余老师好！”“哦，是你呀！”心守一抹暖阳，静待一树花开。我亲爱的温塘学子们，每一个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都是春暖花开，都氤氲着花香。

（作者系永定区茅岩河镇中心校支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