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道任
春节,乡里人谓之过年。
老家的乡下农村,每当时令到了农历腊月以后,辛苦了一年的农民兄弟们,就开始杀猪宰羊地忙活起来了。
年猪是重头戏。猪脚、座膀、腰条、槽头、夹方等四零八块的年肉,主人将其放进盆缸里腌制或星期或十天不等的时间后,便悬挂在炕架或灶头上熏烤着。若干天后,色泽橙黄的腊肉便成了。一家人望着炕架上那一块块劈柴似的腊肉,十分欣慰。
接着是制作年豆腐。先把黄豆磨成碎片,脱去表层壳质,用温水浸泡些许时辰后,放在石磨里推成浆糊状。后放入滤架上的包袱里,边摇动,边用水冲洗着,使豆渣和豆汁分离。豆渣继续做菜食用。豆汁则放在锅里煮沸腾后,舀进缸,掺入适量石膏水均匀搅动。片刻间,豆汁和石膏水便化合生成了鲜嫩可口的“豆腐脑儿”。解下滤架上的包袱,铺在竹筛或豆腐箱里,舀入“豆腐脑”,扎紧压实,待其水分充分渗出流干,白嫩的年豆腐便成了。
按照习俗,腊月二十三这天要送灶王,也称送司命菩萨。传说中,这天是灶王菩萨的生日,过完生日要到天庭上去。家家户户便把庭院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欢欢喜喜送灶王菩萨上天。有些地方,民间也管这一习俗叫“打扬尘”。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这也是“老鼠嫁姑娘”的日子。这天不推磨,不舂碓,不纺棉,也不放鞭炮。传说中,这样可能会惊动老鼠,祸害谷仓,乱啃箱柜,一年不得安宁。
做甜酒是家庭主妇们的绝活。她们把浸泡好的糯米舀进蒸笼里蒸熟,然后摊在簸箕中冷却,再掺进酵母粉搅拌均匀后,便装进盆钵中密封起来。若干天发酵后,汁水就像一泓醇洌的甘泉溢满了盆钵。清甜味满屋子弥漫着,还未食用,便被那甜味醉倒了。
再就是炒炒米。把蒸熟的糯米摊在竹垫或箥箕里,晾干成一粒一粒,乡里人将这种米称之为“阴米”。待炒时,把灶里的火生旺,把拌了桐油的河砂在锅里炒热,倒入阴米,不断均匀翻动着,阴米受热便逐渐膨胀起来。筛去河沙,炒米又香又脆。
腊月二十八是打粑粑的日子,俗称做年糕。粑粑的种类甚多,有糯米粑粑、高粱粑粑、粟儿粑粑、麦子粑粑、荞粑粑、叶儿粑粑、蒿子粑粑、蕃薯粑粑、门闩粑粑,等等。
腊月二十九,过赶年。土家族人过赶年,皆与打仗有关。据史料记载,公元1555年,倭寇横行浙江一带,烧杀掳掠,“沿数千里备受荼毒”,土家族人民响应朝廷征召赶赴前线参加战斗。时值年关,土司王决定凡出征将士均提前过年,以便赶赴前线。土家官兵在抗倭战斗中“立下了东南抗倭第一战功”,受到朝廷嘉奖。此后,民间为纪念祖先的勇武和战功,都提前过年,相袭为俗。
腊月三十,过大年。这是各民族的共同节日。家家贴春联,户户挂彩灯。大清早,女主人在家办年饭,男主人则用茶盘端上煮熟的猪头,带上香纸,去祭祀土地菩萨,祭祀完回来就团年。临团年前,碗里盛好饭,备好筷子,恭请已故的先人聚拢来团年。民间的这种做法,称“献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年时,鸡头亦称“凤凰头”,晚辈不能随便吃,要敬给家中掌舵的人吃。鸡爪又俗称“抓钱手”,也要敬给家中捞钱的人吃。
腊月三十的晚上,人人都要洗澡换衣服,叫“洗邋遢”。
俗话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腊月三十的晚上,在农村,火坑里一定要烧个枯树蔸。枯树蔸烧得越大,预示来年的年猪养得越大。这天,不能客串别人家的门,自家人一众围在火坑边,守岁话家常。谈古论今,谈天说地,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就连几岁的娃娃都听得着了迷。
正月初一,不能扫地,洗脸水也不能随意泼丢。要聚财纳气。否则,一年当中就会晦气破财。早上,儿媳们要给公婆敬上一碗甜酒鸡蛋,公婆吃完甜酒鸡蛋,在空碗里会放上年粑或压岁钱。倘若回个空碗,公婆就显得吝啬,儿媳也会不高兴。得了年粑或压岁钱,儿媳们会欢欢喜喜带着娃娃,背笼里背些腊肉、粉丝到娘家去拜年。
正月初四迎灶神。自从腊月二十三灶神上天后,就到玉皇大帝面前说尽了下界人间的好话。人们尊崇灶神是上天说好话,下界保平安的吉祥神,这天,十里八乡的人会玩着龙灯、狮子灯、蚌壳灯,唱着戏,打着连花闹,串村走寨,以示迎接。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变迁,部分年俗已逐渐淡化。始终不变的,是血融于水的家国情、故乡情、同胞情、骨肉情。佳节庆团圆,盛世盼回归,过年,犹如一条无形的纽带,联接着你我他,牵动着炎黄子孙的情感,拨动着华夏儿女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