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淮

【原文】

后汉司马徽不谈人短，与人语，美恶皆言好。有人问徽：“安否？”答曰：“好。”有人自陈子死，答曰：“大好。”妻责之曰：“人以君有德，故此相告，何闻人子死，反亦言好？”徽曰：“如卿之言，亦大好！”

——选自冯梦龙《古今谈概》

【我读】

司马徽是东汉末年的隐士，河南颍川(今禹州)人，但长期客居湖北襄阳。《三国志》说他“清雅，有知人鉴”，即清高文雅，有知人之明。东汉时期士人流行品评人物，但是司马徽则“不论人短长”。《三国演义》说他“松形鹤骨”“器宇不凡”，又“清气飘然”。刘备曾向他询问人才，他说：“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伏龙即诸葛亮，凤雏即庞统。这两个人后来辅佐刘备虽然没能“安天下”，但是使刘备的事业有了质的飞跃。可见，司马徽的确有“识人之明”。

本文作者冯梦龙是明朝人，他与司马徽相隔一千多年，故，所记之事未必是真，只可当作寓言来读。

本文第一句是个总起句，说他“不谈人短”，别人“美”也好，“恶”也好，他都“言好”。窃以为，“不谈人短”是个好品质，俗话说“祸从口出”，很多麻烦就是因为嘴巴多而招致的。同时，多看到别人的优点，肯定别人的优点，无论对人，还是对己，都是很有好处的。

文章为了证明司马徽“不谈人短”举了三个例子。第一个，有问他“最近安康吗？”他说：“好。”第二个，有个人告诉他儿子死了，他说：“大好。”第三个，他的媳妇对司马徽的说法提出批评，说：“别人都认为你是有德之人，才来向你说事。别人的儿子死了，你怎么能说好呢！”他说：“你说的话很好。”

这篇文章该怎么读呢？安刚强有个读法，他说文章“以几无变化的三次应答，层层深入地透示出他不便明说、不欲多言的心态”，是他“不满现实的表现方式和逃避危厄的特殊处世方式”（见《明清名家小品精华》第421页）。他这样读当然也不错，但是我不是这么读的。

司马徽这么回答别人就能“逃避危厄”吗？我觉得不仅不能逃避，还很可能招来“危厄”。比如，别人告诉他儿子死了，怎么能说“大好”呢？照司马徽的说法，他儿子死了，那还要祝贺啊？！司马徽的回答会招来别人的厌恶和来自骨髓里的“憎恨”。即使他的儿子是个不孝子，这么说也不好。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安慰，安慰才使人舒服。

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许多“不便明说”的事，但是别人偏偏又要面抵面地问；有时确实有“不欲多言”的时候，但是，偏偏就有人寻根刨底地问。这是一件使人尴尬的事，怎么办？我认为两个人处理的方式很可取。

第一个是梁惠王，当他遇到不好回答的问话时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看着左右的人说别的事。比如别人问你：“某某人怎么样？”某某人怎么样，管我何事，但是他就是要从你口里掏出话来，他就好到处传播。怎么办？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个是鲁迅，当别人问你的话，但是有关这个方面的你又“不欲多言”，怎么办？“今天天气，哈哈！”——你就说，“今天好晴天，哈哈！”或者说，“今天下雨，真好，哈哈！”

如果不用他们两个人的处理方式，还可以有第三种处理方式，那就干脆诚恳地对他说：“这个事，我不好回答。”或者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请你理解和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