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舜

她滑动湿润的舌尖，企图钻进我的身体

允许有火焰，从胸膛里升起

苏木绰的巫师

因无畏而明亮的火

因悲悯而欢唱的歌

藤杖长出异鸟的脸。群山如兽

梦中，有马粪落入，那条平静的河流

每一个害人的小妖精

都拥有水草的腰

茂密丰盛的密林，如我找到的一个隐秘而羞涩的词汇

这会儿，一群粗砺的男人

从我身体里爬出来，他们脸上还有泥，卷着裤管

哭嫁

抬起手，就感觉幺姑儿在吊脚楼里哭嫁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来了

她们哭过

她们会哭

她们教幺姑儿哭

一个人的身体就是一栋吊脚楼

有人踩过枕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越来越近

接亲的唢呐队，吹着唢呐

正穿过我儿时的旷野

石堰坪村

带不走一个小镇，就带走一个村庄

带不走一个村庄，就带走一栋吊脚楼

带不走一栋吊脚楼，就带走吊脚楼上的一个姑娘

什么也带不走，就去田埂上，和草垛一样的自己说话

听大娘哟嗬哟嗬地招呼田里的鸡群

一声叫唤，足以传遍整个村子

很多声音落下来，会让这里变成盆地

群山四围，太阳和我都落在风景的外面

河流

身体里有瀑布。我们躺下来

就是两条河流

水矮下去，让黑色的石头露出来

让穿白色鞋子的小女孩

可以借着石头迈过去

寻可以飞的薄状石块，在水面上蜻蜓点水

它们都是我武侠小说里的侠客

风雨桥也是

但它太老，像一个诗人横卧在河流上

时间有多不忍，每一条经过你的河流

都像一列绿皮的火车

风替我们摇晃着鸟巢

试着敲开一扇门，风是轻柔的

一些坚硬的东西被打落

儿时的两颗门牙还停留在老家的

屋檐上

那个和我一起掏过鸟巢的男孩，在筑别人的巢

在远方的丛林里

风吹得树木的骨头叮当作响

一些事物在风中飞翔，飘摇或闪躲

只有太阳像个鸟巢，平稳地落在地平线上

等着风再次吹过这片旷野